这一日,商弘羊正要出去吃饭,就听的敲门。开门就见门口站了个年轻人,生的身材修长,面容俊朗,着青色长衫,腰悬长剑,手拿折扇,说不出的风流倜傥。身后还跟着一个长随。商弘羊见识的人中,居然没有一个能与之相比。商弘羊一愣,心想这明显是富家子弟,怎么会来巡防营?
未等商弘羊有所反应,那人倒先打了个招呼:“在下贺中舒,寿春人氏。同为巡防营后补,不揣冒昧,特来拜访。”
“服城商弘羊,有幸识荆。”商弘羊拱拱手,算是认识了,正待就如往日一般,赶紧去伙房吃完回来练功。
“兄弟何必匆忙。那伙房所供甚是粗鄙,难以下咽,我令长随买了同庆楼的美食,一起喝一杯。”一挥手,那长随提过来一个大食盒。
“怕是有意结交于我。”商弘羊心下思忖,也好,既然对方有心,何妨应付一下,吃喝完不耽误练功。况且自己出山没几日,也没什么仇家,此地又是巡防营中,应当无事。
让了二人进门,长随拉开桌子,取出盒中酒菜摆上。
两只烧鸡,金黄油亮;一大盘猪头肉,切成薄片,淋上了卤汁;一条清蒸鲈鱼,撒着葱断。酒在杯子上堆了起来,却满而不溢。
虽未入口,也觉比伙房好了不少,不由得食指大开,径自端杯喝了一口。醇厚润喉,落入腹中就如一团火。“好酒。”又吃了片猪头肉,肥而不腻有有咬头。“好肉。”
那贺中舒见商弘羊不矫情,更是欢喜。也举杯饮了一口道:“商兄弟,目前到位的巡防营候选中,这左右两院子,足有三十多人。就数你是第一等人物,七步追魂万唯一的赞誉,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果是有心人,却不知哪里知道的消息。看对方衣着打扮,显是个有背景的人。却不是自己两眼一抹黑可比。这等人物既然来结交,就算别用用心,也不可轻易得罪了。心里思忖,笑着应道:“贺兄这是为我拉仇恨啊。贺兄认识万巡检?”
“实不相瞒,我贺家世居寿春,耕读传家,家父与这陆安府巡检司镇抚使汪大人相交默契。我自幼拜在白岳山太素宫门下,现是外门弟子。今陆安府大乱在即,整个安州都有可能卷入。真到那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是以汪大人奉知府之命征召巡防营,我就奉父命过来效力。昨日拜访汪大人,言道服城巡检使万唯一,对你甚是看重。是以过来认识一下,冒昧之处,还请海涵。”
贺中舒甚为坦诚,商弘羊听的也舒服。对着服城方向拱了拱手道:“多谢万大人美言,多谢汪大人抬爱。能与贺兄共事,自当勠力同心,为平静地方效力。只是小弟年轻,虽有幸练了几年武,后又偶得异人垂青。但对如今这世道,心里实在没底。不知道贺兄何以教我?”
商弘羊这几天,迫于体内五行法器的压力,只顾得修炼。都说乱世将至,但自柳河镇到服城,一直到这陆安府,俱都风平浪静。只是入得城中,才见有流民涌入,也不知情形到底如何。现这贺中舒,明显是世家子弟,定然比自己见识的多,对方又刻意结交,正好打听一二。同时又拉近了彼此距离。
那贺中舒本当商弘羊也与自己一般,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不想如此谦逊,心下大为好感。当下二人边吃边谈,商弘羊也敢茅塞顿开。
原来这乱世将临,主要因为三个方面:一是大乾立国二百余年,人口繁衍加上土地兼并,流民渐多,有那生计没有着落的,就啸聚一方。 二是光明教,此教自西方传入中土千余年,逢那太平岁月,则繁衍人口,四处传教,渗透各行各业;一旦乱世到来,必定兴风作乱。现乱世迹象已显,光明教断然不会消停,最近几十年,大乱没有,小乱不断,就是在多方试探,寻找机会。 三是朝廷日益衰微,地方割据之势渐成。
这次陆安府建立巡防营,直接原因就是安州与鄂州为争夺鄱阳湖水域,爆发大战,波及了十余县,本当收获季节,但此番粮食只及往年十之一二。几十万流民北上,服城南面的宜城、义安、秋浦一带,已经出现大量流民,并有光明邪教搅和其中,会同盗匪,十余天破灭富户几十家,死伤近百人。
贺家是陆安府寿春县有名的大户人家,人多财多,但武力有限,正是光明教和流民的首选目标。是以贺家积极派贺中舒加入巡防营,贺中舒过来后又积极串联各方。不止商弘羊,贺中舒的目标是访遍所有人。巡防营初步规划仅三十人,但各县报上来的总有百十人。正式入选的是同僚,交好后相互照应,关键时刻先顾自家的安危。落选的也可视情况聘为家族护卫。
同为巡防营候选,商弘羊来了后就躲进屋子,一心练功。
明了此节,商弘羊暗自一叹。这贺中舒有家族财力和人脉支撑,过来就风生水起,结交四方,百余巡防营候选,在他眼中不是过是用处大小的区别。而自己,只能靠他人眼中的用处,蹭吃蹭喝。学的文武艺,卖于豪强家,连卖于帝王家都不够格。不由心情郁郁。
那边贺中舒,见商弘羊意气消沉,只当担忧当前形势,自己又何尝不担心? 商弘羊一个人,跑了就跑了,自己可是家大业大。强笑道:“安州有刺史,陆安有知府、提督、镇抚使,他们自有考虑。你也无需太过担心。喝闷酒无益,不如你我二人比划一番,以后就是同僚,多一份了解也是好的。”
“也好。”商弘羊放下酒杯,夹起一块鸡肉。“我也正有此意。闭门造车,弄不好就成井底之蛙。难得贺兄大才,家学渊源,又是名门弟子,商弘羊就当班门弄斧,请指教。”
口中说着,左拳就朝那贺中舒击了过去,二人各据桌子一边,距离不过尺余。商弘羊这一击,势如雷霆,快如闪电。
好在贺中舒也不是那银样镴枪头,仓促间一个后翻,连人带椅子倒在地上。旋即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商弘羊右手夹着鸡,还不忘吃一口,左手拳出如箭,正是那寸步乱箭打。那贺中舒接了两招,直觉双臂欲断,见得又一拳过来,眼见躲不过,突然喝一声“金光护身。”周身金光一闪即逝。商弘羊拳中处,如中金石。
“竟然是道门符箓。”道门符箓,涵斋真人偶有提过,但商弘羊却实第一次见识。心想此人有这符箓护身,倒不虞被我打死。这寸步乱箭打,从未尽情使过,今日得此良机,不如好好的试试。
打的兴起,低喝一声,拳缩拳伸十余次,伸缩距离不过两寸,落点都是那贺中舒的左胸。却是把全身的精力,借这两寸的距离给迸发出来。第十三拳打出后,那贺中舒大喝道“住”,音未落,已经是一口鲜血喷出来,人一下子委顿在地。
商弘羊左手收拳,右手夹的鸡肉也吃完。吃鸡居然比打拳还快。
丢掉筷子,上前欲扶贺中舒:“道门符箓,我是第一次见识,不知深浅,贺兄勿怪。”
贺中舒倒在地上,嘴角溢血,折扇扔在一边。苦笑着摆了摆手,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丸吃了。也不起来,喘了口气道:“好猛的拳。居然打破了我的金光护身符。”
说话间,从胸前抽出一张符来,色做淡黄,上面似有图形,却已经黯淡无光。贺中舒一脸的心痛,“炼气化神高人制造的金光护身符啊,一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这值一百两?”商弘羊心惊,一百两啊。一两银子就能买五六十斤猪肉,够自己饱腹两天,一百两,够自己半年了。虽不是自己的银子,也心痛起来。
“这东西能当巅峰武者的全力一击,面对士兵组成的长枪阵,能抗十余支长枪的连扎连刺。刚才如果不是你十余拳打在一个地方,绝对打不破。有了这东西,战场上几乎就是有惊无险。”
“大家子弟,就是财大气粗啊。”商弘羊说着,一把提起贺中舒,放在椅子上:“你这个兄弟,我是交定了。”
贺中舒龇牙咧嘴,忍住肉痛和心痛。对审图伸出拇指:“名不虚传,本以为那七步追魂万唯一是捧你,不想还是低估了你。你我二人合力,在这即将成立的巡防营中,当有一席之地。”
商弘羊见贺中舒吃了亏,还能持这心态,也是心下佩服。为贺中舒满上酒,笑着道:“自当如此。却是可惜了这金光护身符了。于这兵凶战危之中,每一张都是一条命啊。”
听商弘羊惋惜,贺中舒不由得意的笑道:“我本事不如你。但这符箓,倒是还有几张。”说着就排出一叠,总有十几张。
商弘羊大吃一惊,这次却不及掩饰。“我听说道门炼气士,炼精化气阶段画符,一月才能画一张,过了则损害根基。不知可是如此? 如是真的,你哪里来这么多?”
贺中舒从接触商弘羊到现在,第一次从商弘羊脸上看到震惊的神色,不由大为得意,找回了一点点自尊。“ 听说过灵气符钱吗?”
源潭练功之余,涵斋真人也略略提及了修炼界的一些事情,只是一带而过。其中就提及灵气符钱。修士筑基之后,就能把自身修炼得来的灵气,导入紫铜或紫金所制的钱中,再以秘法封印,灵气千百年不散,这钱就是灵气符钱。 因储存介质不同,分为是紫铜符钱和紫金符钱,一千枚紫铜符钱,能抵一枚紫金符钱。不过紫金符钱难得,数量少,通常说的符钱就是指紫铜符钱。
不过炼精化气的时候,自身修炼所得的那点灵气,是炼气化神的根本,任谁都舍不得浪费一点。只有炼气化神后,还丹无望的修士,或者金液还丹后,无望进一步的真人,才会浪费灵气制作符钱。既然晋升无望,不如浪费一点制符钱,换点有用的东西。
还有那修士临终,不愿意苟延残喘,用那自身灵气勉强维持生命,就把自身的灵气全部化作符钱,作为宗门或家族的底蕴。
“难道这些符箓,都是你借助用灵气符钱画的?” 符钱用途极广,可以用来修炼,也可以用来画符炼器时补充修士的消耗。
“正是如此。 差不多一张符,就要消耗一枚符钱。”贺中舒得意的说。“我是太素宫外门弟子,每个月一枚紫铜符钱的月例。家中薄有资材,又从同门手中收购了一些。一百两一枚, 一枚画一张符。是以我刚才一百两银子没了。”
“这弟子当的,每月一百两的薪水啊。哥哥打铁,累死累活一月二两银子。我给涵斋真人当炉鼎,他许诺的产业什么时候才兑现,能兑现多少。”商弘羊羡慕之余,对涵斋真人不由得恨意再起。早点兑现,我何苦如此? 蹭吃蹭喝才能练功。
贺中舒见商弘羊毫不掩饰的羡慕,确定他没什么根基。暗自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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