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调查署审讯室内。
汪清坐在左煌哲对面,审问疑犯。
“死者遗骨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设计室里面?”
“不是我的设计室里面,是道具里面。”左煌哲笑着指出对他不利的诱供。
“道具就在你的设计室里面。”
“但道具不是我生产的。”
一句话,堵住了汪清的嘴。
对手察觉到了漏洞。
他进入调查署将近二十年,逐渐从各类罪犯的表情神态中历练中一双能够剥茧抽丝、辨别真假的火眼金睛。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裁缝,器宇轩昂,沉稳老练,言行中散发出来的气质卓尔不凡。
不像狡猾的人,却比狐狸还狡猾。
不像奸诈的人,却比几世为盗为奸的人还奸诈。
滴水不漏,无隙可乘。
任他东南西北风,人家岿然不动。
多说无益,只能等着法医的检验报告。
门忽地一下从外面推开,法医赵辰桦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来。
汪清先看他的脸。
老习惯,看脸找结果。
赵辰桦左额头一溜白发下的左眼珠,喜忧参半。
两人搭档多年,彼此之间已经熟悉到了能洞悉每一个眼神含义的地步。
喜忧参半告诉他,检验报告里面有他需要的结果,也有出于意料的情况发生。
汪清默不作声伸出手,接过那份只有几页纸的检验报告。
第一页,是有关道具内隐藏的骨骼的检验报告,最后一行表明这具缺少一颗牙齿的骨骼和刘大海儿子的dna亲自鉴定结果,准确度达99.99%。
这具遗骨是刘大海确定无疑。
汪清右手狠狠砸了一下桌子。
师傅退休前的最后一个案子,自己出道后的第一个案子,让两人同时引以为憾多年的未解之谜,终于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
桌子在强烈敲击下发出的咚咚声还没完全消失,汪清的手就被赵辰桦按住了,同时辅以摇头的动作。
左煌哲鼻孔中发出了一个轻微声响。
有意外。
他看出来了。
报告第二页的东西,才是关键。
汪清翻开第二页纸,匆匆扫视一遍,直接被上面打印出来的三号宋字体,惊成半张着嘴的泥塑。
道具脖子里面流出的血型检验结果是:“对应血型:rhnull血型。”
“什么意思?”汪清转换半张着嘴的嘴型,无声的问。
这种血型名称,他不仅是第一次见,更主要的是根本看不明白。
罕见的几种血型他都知道名称,这种,闻所未闻。
“不知道。”赵辰桦同样无声的回答他。
rhnull血型,当今世上仅有6例,被称为黄金血,也被怀疑是远古人的血型,或者外星人的血型。
抛开案子,赵振华内心相当的激动,有生之年能见到这种东西,死也值得。
汪清的想法糟透了。
好不容易找到消失多年的死者遗骨,又被突然冒出来的不明血液弄得无所适从。
本案出现了第二谜团。
汪清把报告扔到桌子上,清了一下嗓子,继续审问:“你和死者认不认识么?”
“不认识。”
“你知道杀害刘大海的人是谁?”汪清问出盘亘心中的疑问。
刘大海和左煌哲年纪相差二十岁,十五年前左煌哲不过八九岁,除了投毒,单打独斗仅凭一己之力杀掉一个清醒的成年男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刘大海死亡当时的检验报告显示他曾经遭受毒打,这点基本已经排除左煌哲作案的可能性。
而左煌哲的父亲当年在外地学习期间曾和刘大海当过一段时间的邻居。
或许他的父亲是凶手?
汪清急欲抓住左煌哲的原因是他把这种可能性考虑进去了。
“汪探长,我不认识被害人,也没见过有人杀害被害人,那个道具是三个月前买的,一直放在你进来时的那个位置,没人动过,没有碰坏过,我建议你不妨从道具入手,查清其中的来龙去脉。”左煌哲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后,相当沉着理性的提出自己的建议。
他又绕回到了审问刚开始焦灼的问题上。
汪清若有所思的看着对手。
左煌哲的建议已经在他考虑之中,刘大海的遗骨假如在三个月前被装进道具体内,这件凶杀案就真的和左煌哲没有任何关系了。
同时,15年追诉期的结束,真凶按照联邦郡的法律规定,以后可以堂而皇之逍遥法外了。
左煌哲好心建议,是企图引导他走进迷宫,还是因为他真的和本案无关么?
暂时无解。
“带下去。”汪清吩咐坐在他身边担任记录的沈璋。
当晚,左煌哲夜宿拘留室内。
他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眼睛盯着天花板,翻来覆去睡不着。
灯光下,左煌哲亲眼看见铁栏杆上上着铁锁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影子正大光明走进铁栏杆,站在他的窗前。
头皮一炸,他整个人直挺挺的坐起来。
“兄弟,别动不动的诈尸,第一次进来吧?这里晚上不许关灯,睡不着啊,习惯就好了。”躺在他旁边的一个男人冲着他嘟囔几句之后,翻了个身,十秒之后打起了呼噜。
临床习惯这间屋子的男人没有看见自己床前的影子。
左煌哲毛骨悚然。
他张着大嘴怒斥:“滚开!”
他的声音,石沉大海,无声无息。
影子肆无忌惮凑到左煌哲身边,两条细长的酷似双手一样的东西钻进他的衣服内。
摸来摸去。
卧槽!
明目张胆的性、骚扰。
左煌哲辨认对方性别。
没头,看不出来。
要是个男人?
身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伴随这阵举动,他的耳边还能听到影子发出的各种各样吓人的尖叫声。
隐隐的,还从敞开的衣服内传出一些腥臭味。
真特么见鬼了!
想起鬼,左煌哲又一次问候了孟婆祖宗十八代。
第二天上午,汪清把张乔叫到调查署,询问模特的情况。
她的回答和左煌哲一模一样,并且她亲自证明了这具模特是她从厂家亲自定的货,从厂家送到店里之后每天都矗立在那里,从没移动过,也没修理过,出厂至今完好无损。
所有的线索,在张乔嘴里噶然中断。
汪清马不停蹄,和沈璋一起带着道具所有碎片和张乔走访厂家。
厂方首先拿出出厂检验单,证明这个男性服装道具模特是个一次性成型、无法拆卸的模具,出厂之前是直接从生产线上制作出来的,绝对不存在任何问题。
之后,厂方又叫来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检查道具碎片。
“你们看,所有碎片全都是一种颜色,平滑、干净,没有粘连的痕迹,可以排除出厂之后曾经修补过的可能。”老师傅摘下眼镜,盯着汪清,极其负责的给出结论。
汪清同意,自己和赵辰桦已经对这个道具进行过检查,的确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问题来了,那堆骨头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又是被谁放进去了?
离开道具厂回到调查署后,沈璋客气的送走张乔。
剩下的事,就是如何处理左煌哲了。
“放了吧。”汪清抬腕看着手表,距离24小时的拘留时限还有1分钟。
又是该死的1分钟!
汪清挫败的吐了一口吐沫。
1分钟后,左煌哲伸了一个懒腰,带着留恋,依依不舍在沈璋带领下,走出监舍,走出调查署大门。
门口,两个行色匆匆的男人探头伸进值班室敞开的窗户:“师傅,问一下,汪清汪探长的办公室在几楼?”
值班警卫从座位上走到窗户边,面无表情的回答:“汪清啊,出差了,两天前县里发生一起命案,他被派出去破案了,我估摸至少三四天之后才能回来,你们下周再来找他最稳妥。”
这些话,一清二楚、一字不落传进左煌哲耳朵里。
汪清出差两天。
那这一天来和他过招的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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