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春雨下着,天气又变得寒冷。
车辆飞驰,充满异域风情的歌声在车载音响系统中响起。
杜师傅嘴里随着苏联歌曲的旋律兴奋地乱喊乱叫,身子左晃右晃。
……萝卜切吧切吧剁啦……加上豆腐………它就咕噜咕噜吧……
车上的苏联专家们,被逗得哈哈大笑。
为了远道而来的苏联客人们的安全,我不得不提醒,“杜师傅,开慢点……安全第一……”
大家的心情不错,因为第一个周末即将到来。
到了山城宾馆,杜师傅取出cd递给谢苗放回随身听。
“哦……离这儿不远的广场商店,也卖cd”,杜师傅说故作生硬地对谢苗说道,“你应当买一些听一听……”我赶紧翻译过来。
“死吧睡吧……”谢苗与杜师傅握手道别。
“cd用汉语怎么说?”谢苗又转过头来问我。
“西地!”
“细的?”
周日早上,谢苗在山城宾馆自己的房间里喝了一点酒,放下酒瓶,就醉醺醺地上街去买cd去了。
小商店里,一个女孩正在用火盆烤炭火。火盆,就是一口穿着几排孔隙的盆状铁锅,上面放燃烧的木炭,是当地乡下老百姓冬天取暖用的。本来是有暖气的,前些时候停了。今年倒春寒,天气骤然变冷,只能用这东西御寒。
女孩的身后是一排玻璃柜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cd,中国民族舞蹈、民族音乐等。还有国际大师莫扎特、贝多芬的交响乐。
一进门,谢苗就客气地用汉语说“你好……”
小姑娘以为他懂汉语,笑咪咪地看着他。
谢苗用英语说了句:“贝多芬,命运”。小姑娘没有听懂。他又便用俄语说了句:“贝多芬,命运!”
小姑娘更加听不懂了。谢苗有点着急,严肃地用英语和俄语说了一遍“贝多芬,命运”,意思是想买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的cd。他用双手比了个圆,口里说“细的?”
小姑娘看他在裤裆前做出这样的手势,而且口里好像反复在说“背对火盆……素鸡吧……”更要命的是她把“fate”听成了“fack”。她脸一红,自作聪明地悟出这是喝醉了的老外想调戏她。她赶忙跑到柜台后,用座机给她姐姐打了个电话,让她快来解救自己,“姐,你赶紧来店里,一个老外喝得醉醺醺的……对我耍流氓……”
放下话筒,她还是不放心,又打电话报警,“是派出所吗?……你们赶快派公安过来……广场路3号cd专卖店,老外在耍流氓……是的……广场路3号……”
谢苗见她跑去接连打了两个电话,以为是在帮他找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的cd,他很高兴。他见小姑娘放下电话,他笑嘻嘻地说“ok?”
小姑娘涨红了脸,摇了摇头。
谢苗重新坠入了云里雾里,搞不懂小姑娘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的姐姐匆匆赶到,她一进门就对酒气冲天的谢苗大喊大叫,谢苗一下子愣在原地。
当气势汹汹而入的女人想推攘他时,谢苗抓住了她的手臂。
正在这时,接到报警的派出所的李公安赶到了。八九式警服把他魁梧的身材衬显得威风凛凛。
啊哈,情况属实!
这不老实的老外,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紧紧抓着中国妇女的胳膊。这不是欲行不轨又是什么?!
他大喊一声“stop”,扑上前去,抓住谢苗的双臂,把他拉到一边。
谢苗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一脸困惑地看着李公安。
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诉说着老外耍流氓。
李公安用蹩脚的英语问,“you want fack them?”
直到此时,谢苗才意识到她们误会自己了,耸着肩膀,一个劲的说“捏捏捏……no no no……”
他急得满头大汗,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突然,他想起了裤兜里有山城宾馆的房卡,就拿出来递给李公安,让他打上面的电话。
“山城宾馆吗?苏联专家住你们那儿吗?……哦,是这样……我是派出所的……一个苏联专家喝得醉醺醺的,在街上调戏中国妇女……我们语言不通……好好好……你帮我去找一下翻译……让他赶快过来……广场路3号cd专卖店……是的,cd专卖店……广场路3号……”
正好那时我单身宿舍没有安装电话,山城宾馆的女服务员又火急火燎地亲自跑到单身楼找我。
“请问,有位俄语翻译住在这儿吗?”
“不在一楼,你的上二楼去找……”
“哦,谢谢!”
经过一番打听,终于找着了我。当时我正在用单放机听俄语磁带有关贝多芬的介绍,准备下次同谢苗聊聊这个话题。
“你是翻译吧?……派出所打电话到我们宾馆说一个喝醉的苏联专家正在店里耍流氓……”
“什么?”我大吃一惊,“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你赶快去吧……广场路3号……cd专卖店……”
“哦,谢谢!”
我谢过她,赶紧打了个出租车赶了过去。
从沮丧无比的谢苗的口中,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但是无论我怎么给两个女孩和李公安解释,他们都不信刚才谢苗没有说下流话。
我也急得团团转,怎么跟他们进一步解释呢?
突然,我脑海灵光一闪,从裤兜里掏出了单放机。幸好我当时急着出门就把它顺手放进了裤兜。
“等一下……我的俄语磁带中刚好有‘命运’这个单词,你们听俄语怎么朗读!”我对将信将疑的李公安和那两个还在愤愤不平的女孩说道。
“……课文俄语生词跟读 命运 素鸡吧……”我戴上耳机操作了一阵,又拔下耳机,单放机的小喇叭传来清晰的读音。两个女孩脸上一红。
“……贝多芬 贝多霍芬,交响曲 谢幕佛尼亚……”单放机继续播放着。
我解释,“贝多芬”俄语读起来就是“贝多霍芬”,根本不是什么“背对火盆”!
“哈哈,”李公安大笑,看着两个女孩,“你们神经过于紧张了……”
一场误会消除了,女孩们简直无地自容。妹妹跑到柜台拿出两个版本的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的cd给谢苗。
“不用给钱了,这算做我们送给他的!你翻译一下……”女孩红着脸对我说。
我笑着对谢苗说了女孩的心意,谢苗一边说“捏捏捏”,一边看了看cd上标着的价格,放下20元钱,满意的和我、李公安一道出了店门。身后,女孩的姐姐还在怪自己的妹妹太过于敏感,以至于弄出这样的笑话。“你神经太紧张了……看着笑话弄得……”
“今天得感谢您……”走出店外,我对派出所的同志说道。
“得感谢的是你……”公安笑道,“你不来,我们又聋又哑……无法交流……我姓李,你贵姓?”
“免贵姓江……”
“哦,江翻译……到山城来工作没几年吧?”
“刚来没几年……”
“今天我能和你……和苏联专家认识是缘分……”李公安笑起来。
“嗯……是的……幸好这只是一场误会……”我也笑了,我拉了拉谢苗,“这是前来中国安装调试机床的苏联工程师……谢苗……”
李公安握了握他的手,“希望您今天没受委屈……不要把误会放在心上……”
“捏捏捏……”听了我的翻译,谢苗肩膀一耸,双手一摊,瞪着一双牛眼傻笑。
“我们同苏联朋友喝一杯?……”
谢苗不好意思拒绝,他再次把双手一摊,笑着跟着李公安走进路边的一家酒馆。
“有什么高度酒?”三人坐定,李公安问道。
“最高只有38度的……您看行吗?”老板回答。
“那不行……我们的苏联客人能喝高度酒!”看着老板为难的样子,李公安说道,“算了吧,我打电话让我老婆把那瓶茅台酒拿来……”
“打蛙力士!”举起刚刚斟满茅台的酒杯,李公安突然冒出一个俄语单词,把谢苗吓了一大跳。苏联时期的“同志”一词,充满了革命的友情和朋友般的信任。
谢苗端起酒杯,乜斜着眼睛,看着李公安,傻傻地笑道,“……克格勃……克格勃……”
“窝禽哈拉绍……打蛙力士!你想像力太丰富了……我不是克格勃!”李公安笑道,“如果我像克格勃那样神通广大的话,我就会在第一时间出现,你也不会至于在cd店内闹出这么个笑话了……来来来……为你干杯……万事如意!”
听完我的翻译,谢苗不好意思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赞不绝口,“夫姑死呐……这是我在中国喝过的最好的酒!”
“这是我的朋友送给我的……”李公安慷慨地说道。“您是前来我地帮助我们发展的尊贵的苏联友人,我愿意同您一起分享!”
我把李公安的话翻译给谢苗,他一听,连忙端着酒杯站起来,嘴巴里喷着热气,竖着大拇指,不停地说,“德鲁克,德鲁克(俄语:朋友)……”
李公安也红着脸站来起来,眼睛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
两人的关系,马上从“打蛙力士”上升到了“德鲁克”……
晚上,我疲惫地回到单身宿舍,像一具死尸躺在那窄小的床上,正当我恍恍惚惚快要睡过去之际,隐隐约约听见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一个激灵,清醒了一半。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情。
我迅速坐起身来,尽管有些头晕。
打开门,昏暗的走廊里却显露出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我是楼下的,”哦,原来这样,我是觉得脸熟呢。他继续说道,“你的洗手间漏水了,滴到了一楼。”
“是吗?我去看一看!”我掩着门,和他一起来到了洗手间。果然,发现了面盆后面的墙壁在渗水。看来,大概是里面的水管接头出了问题。
“哦。对不起,我找宿舍楼管理员尽快修复!”我忙不迭地地道歉,把他送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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