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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妓》第七章、落花时节又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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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串急躁的敲门声吓得初升的日头抖了抖,“开门!快开门!”吉甫急忙赶来开门,“各位衙差大人,这么早,是有什么急事吗?”则虞、牵机等人也正往楼下赶来。

衙差一脸不耐烦,“老鸨呢?”

“各位差爷,这一大清早的找民女有何急事?”

衙差看向远处正往楼下走的则虞,阴阳怪气道:“呦,虞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我们大人有请。”

“不知民女犯了何事?前儿个你们刚搜了这里,今儿又要请我做客,可真热闹。”

“这,我们也不知,等见了大人,一切不就清楚了!”“姑娘,请吧!”

则虞从容,“劳烦差爷引路了。”吉甫慌忙上前,“虞姐姐我随你同去。”牵机和扶桑也都要一同前去。

则虞看着神色紧张的三人,笑道:“不用担心,我又没犯什么事。好好看着家,等我回来。”可他们执意要跟着,则虞没办法,便带了牵机,留下吉甫和扶桑主事。

衙差一阵叫唤声震醒了半个京城,男女老少皆循声赶来,这热闹总是比戏文话本更吸引人,京兆府衙被围得里一层外一层,一干人等提着脖子向里张望着。衙内,明镜高悬,衙吏分侧而立,一峨冠博带之人肃然危坐于高堂之上。

则虞、牵机双双伏礼,“参见金大人。”

“免礼,今早在城郊发现一名溺水女尸,有人说是你们“暗香浮动”的人,你们且看看是否识得此人?”一小吏跑了过来,掀开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则虞和牵机瞧了瞧地上那张浮肿变形的脸,相视一眼,有些痛惜。

则虞道:“死者原是我‘暗香浮动’之人,名唤红芍,这自然不是真名,可她两个月前便离开了我们那儿了。”

“离开了?为何?”

则虞转头看了看牵机,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爱之事,她一向漠视,所以不知全貌。

牵机道:“红芍原是我们那头牌,爱慕她之人可是从南到北,真心实意也好,虚情假意也罢,她偏对一穷书生动了情。她倾尽积蓄为己赎身,只愿和心仪之人比翼双飞。”牵机语气有些嘲讽,眼神充满寒意看向金风,“金大人,你猜后面的故事如何?”从牵机进堂开始,金风的表情便有些反常,如今被牵机如此反问,更有些坐立不安,如鲠在喉。牵机见他那副模样,冷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人不过是在逢场作戏,可她竟当了真。既错付了情便也只能心甘情愿,怨不得别人,要怨也只能怨她自己,竟不识男子多是凉薄之徒。只是可惜,如今竟落得这般凄惨。”

金风声音不若先前低沉有力,“姑娘可知那名男子的姓名?”

“走马观花的嫖客,岂会以真名示人!大人若想找到那人非常容易,只需经常上我们那儿走动走动,何愁找不着!”“或许你们还能促膝长谈一番!”

则虞在旁听着牵机的话,字字如针,句句带刺,咄咄逼人,此般含沙射影,使得金风手足无措。观二人神情缭乱,多是流光惹人恼,夙怨复缠绕,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孰是孰又非?则虞心下叹息,“大人,若无他事,我们便先回了。日后还有什么要问的,随时传唤便是。”金风点了点头,却始终不敢直视那双寒意四射的双眸,直到她们二人离开,他才得些自在。

赵捕快道:“大人,您说这起命案会不会和之前那几起女子失踪案有关?”

“我也有此怀疑。若只是溺水而亡那么简单,那她身上的鞭痕又从何而来?”“可没有证据不可妄言,此事还需慢慢查证。只是这两天一直阴雨不断,路面上的蛛丝马迹也被冲淡了。”“赵捕快,还需劳烦你再去城郊查看查看,希望还能有所发现。”赵昀点了点头。

京兆府衙外,看热闹的人一见则虞二人出来,便开始指指点点,“不要脸”“恬不知耻”“下贱”“残花败柳”“人尽可夫”“杀人犯”等词铺天盖地而来,牵机本就烦闷不悦,一听到这些扎耳的厥词,更是恼火,她捋了捋衣袖正欲上前跟他们争辩一二,却被则虞拉住了。

“则虞,你不要阻止我,这件事明明与我们毫无关系,为何要任凭他们搬弄是非诋毁我们!我非要跟这群不分青红皂白之人说个清楚!”

“如何说得清楚,只会越描越黑。”“赶紧走!”见牵机还未有停止之意,则虞直接将她拽离了这个是非之地。走至僻静之处,匆忙的步子才缓了下来。牵机有些不满,“你为何要拉着我,难道就任由他们胡编乱造吗?”

“我如果不拉着你,你要如何做?舌战群儒吗?舌战群儒的前提是对方他得先是个儒,你都说了他们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你要如何晓之以理?只怕你一个字还没说,便被他们唾沫星子淹死了。”则虞看了看气得发抖的牵机,有些疼惜,“你呀,这急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牵机自知一张嘴定然说不过百张嘴,尤其对胡搅蛮缠之人更是有理说不清,可她就是憋屈,“他们说的话那么难听!难道我们就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做?”

“我们只有等!等真相被查明,等到那个时候,这些人才会消停。”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真相一日不出,我们就要背负一日骂名?”牵机瞟了一眼则虞,有些埋怨,“这么忍气吞声,不像你平日里的风格。”

则虞苦笑,“这悠悠众口,我们如何能堵得住!在他们眼中行善积德的好事与我们毫不沾边,可杀人放火的坏事总与我们脱不了干系。他们在乎的岂是事实真相,他们在乎的是我们的身份。这些人不知具体事宜的来龙去脉,甚至连大概轮廓也观得模糊,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被卷入此次案件之中,重要的是我们青楼女子的身份,重要的是他们终于找到了理直气壮骂我们的借口。”则虞看着牵机,无奈道:“他们只是想骂我们而已,你要如何跟骂你的人讲道理?难不成你要骂回去?”

牵机怒冲冲道:“骂就骂,姑奶奶还会怕他们不成!”牵机挽了挽衣袖,一副冲锋陷阵的样子。

则虞突然被她那副样子逗乐了,“行行行,姑奶奶你最厉害!是我怕了不成?”

“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他们诋毁的可是你和你的‘暗香浮动’!”

则虞戏谑道:“诋毁就诋毁吧,毕竟嘴巴长在他们身上,我管不了也管不着,何苦自寻烦恼。”

则虞说的那些话她都懂,道理她也明白,只是她做不到如则虞一般气定神闲。牵机扁了扁唇,“反正是你的‘暗香浮动’,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则虞挑了挑眉,语气轻松,“方才,在大堂上……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狐狸精’果然不是虚有其名!那玉树临风的金大人都被你说得……”则虞话还没说完便被牵机打断了。

“走走走,快走,赶紧回去,以免扶桑她们担心。”牵机加快了步伐。

则虞朝牵机的背影追了去,“走就走嘛,你等等我!”

西街“宜香阁”,前去窥探消息的钱二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姑娘们齐上前问发生了何事。钱二喝了口茶,调理好气息,“就是‘暗香浮动’之前的那个头牌红芍,她死了,尸体今天早上才被发现。”

“怎么死的?”有人问。

“听说是溺水身亡。”

“是‘暗香浮动’害的吗?”又一人问。

钱二提了提调子,窃喜,“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只是街上的那些人都在骂‘暗香浮动’,这回可有好戏看喽!”姑娘们也都在幸灾乐祸。

钱二跑到老鸨面前,坏笑道:“张妈妈,这事儿不管和‘暗香浮动’有没有关系,也都够她们受的!您都不知道,外面那些人骂得甭提有多难听了!”张妈妈有些出神,并未听得他的言语。

钱二瞧了瞧神思惘然的张妈妈,挥了挥手,“张妈妈?张妈妈?”

恍惚间,张妈妈似回了神,便将他们散了去,留得自己一个人思量些事情。张妈妈名为张来凤,年近四十,虽风韵犹存,但一身风俗之气终究掩盖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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