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总部,总裁办公室内焦灼着一种凝固的气氛。
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双手大张扶着沙发沿。
他的样子随意至极,可一双黑眸并无感情,冷冰冰的,像两汪寒潭。
氤氲的雾气从茶几上的一杯茶水中袅袅升起,萦绕在办公室里,须臾就隐没不见了。
这桌上的茶水,他一口都没喝。
修长干净的长指,规律地拍打着案几,似有些不耐烦了,看着对面的那个中年男子。
“boss今天过来,是向你发出股份收购计划的,金哲基金将要继续持股4%的股份,届时,对于第一大股东的位置,金哲势在必得。”andrew拿出一份文件,交到了刘天的手中。经过前段时间的股票大跌水,金哲显然又砸了十几亿从二级市场中买进了许多股份,泰和的毒丸引狼入室,又对金哲毫无约束效果,现在,即使金哲不宣布继续持有4%的股份,凭借手中的股票支持率,也
能轻轻松松地踢开泰和的管理层,重选ceo。
这是刘天最担心的情况。
股东大会召开在即,如果,在股东大会之前他不想点办法,泰和成为金哲口中的肥肉,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行,他绝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刘天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秦肇深,喉咙觉得干涩极了。
情况如此危急,竟然需要他开口向一个年轻人求助。
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是——
就算是胯下之辱今天他也得受。
“lance,其实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商业天才,你有没有考虑过,把泰和真正地当成自己的战场?”
刘天硬着头皮艰难地开了口。
说完这句话,他就噤了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等待着秦肇深的回应。
那抹深色的身影,稍微地动了动,手中不规律的敲击声戛然而止,他挑起飞扬的眉,瞪大眼睛望着刘天。
看模样,就好像是一个听见了最无趣的冷笑话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从两人之间静静流逝,刘天等得心焦,等得心烦意乱,但是他却不能再开口了。
仿佛等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那抹高大的身影倏地站了起来,徐徐踱步到刘天的办公桌后,望着那张黄花梨的明代官帽椅,迤迤然地坐了上去。
“你是想让我坐这个位置?”
泰和集团的ceo,不是子公司的ceo,而是集团ceo,刘天愿意把这个他坐了20年之久的宝座让出来给他坐?
真是可悲的男人。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看着自己那么熟悉的位置被一个才认识三个多月的年轻人占据了。
一种淡淡的屈辱从他的心底涌出,可是他清楚,如今不过只是屈辱而已,只要能够分解lance和金哲基金的纽带,他刘天,在泰和就能占有一席之地。“你持有4.9%的泰和股份,我和金哲基金,谁拿到这个4.9%,谁的支持方就能登上第一大股东的位置。而金哲即使再暗自从二级市场收购泰和的股份,也不能超过5%。因为一旦金哲持有30%的金哲股
份,就会触发收购要约。按照泰和现在的市值,他起码要融资近两千亿才能拿下整个泰和,而显然,他们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资金。”
刘天简略地说了一遍现在泰和股份比例及其背后的隐患。
现在,金哲基金所占泰和的股份为26%,而原来的第一大股东泰和瑞银经过这段时间的定增,股份也达到了27%,金哲想要取代第一大股东的位置,就必须宣布增持。可是按照股市规矩,一个大股东一旦持有超过30%的股份,就会触发全面要约收购,也就意味着股东将自愿选择以要约方式收购上市公司股份,而泰和的市值达到近两千亿,金哲一旦触发全面要约收购就
必须得准备那么多的资金。
这几乎算得上是天方夜谭。
所以金哲基金是不可能收购超过4.9%的泰和股份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lance手中的4.9%就值得玩味了。
他早就有备而来,秘密地收购了这个数字的股份,就是为了如今这个时刻吧。
谁不知道只要手中持有超过5%的股份就得举牌昭告天下。一旦举牌,人人都会知道他的意图。
而他的数字正好是4.9%,不多不少,既避免了举牌,还名正言顺地成为了金哲和泰和竞相争取的人。
金哲会争取他的席位,而他也不得不拉拢他。
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金哲还是泰和,为了不使得对方得到这个4.9%都只能各退一步,把秦肇深拱上泰和ceo的宝座!
这是万不得已的选择,是逼上梁山的一步棋。
秦肇深望着刘天欲言又止的神情,心底浮上来一股厌恶。
这本来就是他要的结果,自从为董馨买下那幢海边别墅,他就萌生出把泰和占为己有的想法了。
原来只是计划花三个月的时间让它改弦易辙,拿20亿的佣金玩一场商业游戏。
可是因为那个女人,他竟然想要拥有一家公司,仅仅是因为这里有他们的全部回忆。
无论怎样,泰和对于董馨,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是泰和让她重振旗鼓。
尔后,虽然因为有企业腐朽的原因,她被迫离开了那里,可他始终知道,她心里是留有遗憾的。
所以他就让frank,他的法籍操盘手,按计划在股价低位时陆续买进了4.9%的泰和股份,正好花了他现在手里的一部分资金,大约80亿。
可现在,伊人已逝,他的这项行动又有什么意义?
毫无意义。
他不过只是想看着她笑而已,看着她瞠目结舌地望着自己,说一句:“秦肇深,你简直了。”
如此而已。
他没有任何理由逗留在这个伤心地,接手这个充满回忆的公司。
他恨不得明天就把它里里外外都拆解开来,让它的名字化为灰烬,从网路上扒下每一条有关泰和的新闻,把这几幢大楼夷为平地。
“你不怕我摧毁它?”他的嗓音冒着一股火气,连他自己都不懂这无名火究竟从何而起。
黑亮的眼眸里积聚了血丝。
是这些日子以来失眠的缘故。
日以继夜地工作、运动,把自己的肉体折磨地疲惫不堪。
明明已经这么累,连动工作之外的念头都提不起来的时候,可每到他要合眼之时,她的身影就会溜到他的眼前。
就像聂鲁达的那句诗一样——你从所有的事物中浮现,充满了我的灵魂。
你看,多不正常,他居然开始看诗了。问完那句话,他突然怔怔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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