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武三十一年秋,离祁国明宗皇帝的五十四岁寿辰还有十天,都城上京不见秋日的萧索,反而更加热闹非凡。从一早开始,各地官员祝寿的马队便络绎不绝地驶入城门,聪明点儿的官员把万民旗、万民伞打开,一路高颂皇帝的圣明神武,让围观的百姓发出一声声赞叹,也有那些富贵人家为博人眼球,把要献给皇上的奇珍异宝令人举着,彰显自己的实力同时,也向皇帝表表自己的忠心。
明宗皇帝好面子,喜欢被人称颂圣明君主,这事可说天下皆知,所以这献礼的花样之繁多,让京中百姓大开眼界,也让不少人感叹,真是好一出大戏啊。
各国使臣和各地的藩王,还有戍边的将领也都前来祝寿,礼部官员忙碌的身影更是随处可见,明宗过寿自然是大事,但今年不是整寿,也无特别意义,明宗本无意大办,令人像往年一样办个宴会热闹下就好,只是怎么就引起这么大的动静了呢。礼部官员暗中叫苦不迭,但面上还是摆出一幅笑脸,热情的招呼各国使臣。
城门不远的醉仙楼是上京最好,也是最高的酒楼,当然消费也是最贵的,能够在这里坐上一坐,吃上一顿饭的从来不会是普通百姓。而且它也有一个好处,只要你出得起银子,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服务,包括没有人会问你是谁,你可以包起一层楼,或是要一个单独的,十分隐秘的房间。
此时,在四楼的包厢内,两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临窗而坐,其中一人高大威武,一身杀伐之气,虽穿着便衣,但仍可看出他是一位将军,对面的人却是文质彬彬,留着一缕胡须,只是虽文雅却身姿挺拔,不会有一般书生身上的弱气。
“几年没回来,上京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啊!”文士感叹道。
“热闹?往年可不是这样,先生是真不知今年为何会如此吗?”
文士叹了一口气,眸色转深,“太子被废,国无储君,各方势力闻风而动,朝局又要进行一轮清洗了,否则,我又何必亲自来这一趟。”
将军一拍桌子,气道:“说起太子这事我就来气,这还有没有国法,还有没有天理了。”
文士一按将军的手,喝道:“小点儿声,这里是上京。”
将军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向窗外望去,目光却突然定在一个点上,文士发现他神色有异,也转头向窗外望去。
街上人来人往挤满了人,但有一抹红色的身影却十分嚣张的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长得唇白齿红,十分俊俏,细看眉宇之间还有一股英气,只是脸上那流里流气的笑容,手中那写着“人不风流枉少年”的描金折扇,还有那一身俗艳的大红色的衣裳,把那本该是一个英俊的少年郎形象破坏殆尽,反而只能让人想到四个字——纨绔子弟。
红衣少年走到不远的桥边,拦下了一个差不多年纪,长得也十分英俊的白衣公子,以一种嘲弄夸张的语气叫道:“呦,这是谁啊,这不是宗家小弟吗,以前你有太子姐夫罩着,就总是告我的状让小爷我难堪,现在你的靠山倒了,你还能拿我怎么样啊?”
太子姐夫?围观的人立马明白了这白衣少年的身份,原来这是前太子妃的弟弟,宗王府的小王爷宗丰羽啊。
宗丰羽面沉似水,气道:“玉乐天,你想怎么样,我没空和你啰嗦,你给我让开!”
人群再一次发出惊呼,原来这穿着红衣的就是玉家的小王爷,宫中最受宠爱的玉贵妃的侄子玉乐天啊,人群动了动,离玉乐天更远了一些,这个玉小王爷在京中非常有名,因为他就是个不学无术,打仗斗殴,无恶不作的小坏蛋,标准的京中一霸啊。
玉乐天抱起膀子往道中间一站,高昂着头道:“我就不让路,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好好求求我啊,说不定爷一高兴,还能放你一马。”
宗丰羽小脸气得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却又是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一拳向玉乐天打来,玉乐天没料到他会直接出手,右眼直接被打得青肿起来,当下也不再客气,一拳向宗丰羽打去,两人身边的随从见主子受了气,也不拉架,反而也打成了一团。
边上不少百姓指指点点,但却没有人有胆子上来拉架,同情这宗小王爷之余,却也无人敢惹这玉小霸王。
没过多久,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玉乐天,你又来欺负人了,你除了仗着你姑姑的势作恶,还能做点儿别的吗?”
众人转头看去,急忙跑来的是一个年纪稍大些,长得浓眉大眼的青年,而青年显然要比玉乐天等人有些本事,和他的随从很快把打成一团的两伙人分了开来。
玉乐天和宗丰羽都已鼻青脸肿,显然谁也没得了好去,看到来人,玉乐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祝文杰,怎么哪儿都有你,你不要以为自己有两下子,就总想管我的闲事。”
人群又发出一声惊叹,原来这就是威武大将军的儿子,忠义侯的孙子,新科的武探花祝文杰,虽然他露面的时候不多,但是却是京中难得的少年才俊,百姓们对他的观感要好上不少。
醉仙楼的四楼,与那文士和将军相邻的包间内,易闲云与十五一样看着外面的热闹,十五轻声道:“城主,上京的人真怪!”
易闲云却似没有听到一般,仍是望着外面,眼中不是看热闹的兴味,而是带着一丝疑惑,一丝追忆,一丝怀念。
祝文杰劝了几句,玉乐天似是对这祝文杰有些忌惮,便也不再拦路,而是站到了一边,让宗丰羽带人走了过去,祝文杰笑了笑,隐约带着几分得意,也要笑着离去。
只是在祝文杰与玉乐天错身而过的时候,玉乐天的嘴角勾起狡黠的笑意,趁着祝文杰一不注意,一脚把他踢落桥下,掉进河里。
祝文杰猛地呛了几口水,挣扎着从河里冒出头来吐了几口水,怒吼道:“玉乐天,你这个小人!”
玉乐天哈哈大笑,“亏别人把你说得多么厉害,多么武功高强,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让你以后再管我的闲事。”
祝文杰还没想出玉乐天打算怎么教训他,就见玉乐天忽然扑进水里跳在他的身上,把他压进水中,一把抓起祝文杰的头发往水里按压……
岸边上的人看得是瞠目结舌,还没走远的宗丰羽跑过来大叫道:“救人,快救人啊!”岸上的人乱成一团。
醉仙楼上,十五咽了几口唾沫,伸出大拇指来,赞叹道:“这玉乐天真牛,这是以弱博强啊!”
而隔壁的将军看着水里搏斗的玉乐天,见他丝毫不受岸边人的影响,手下看似没有章法,但每一下都制辖住祝文杰的动作,全是狠招,祝文杰竟全无还手之力。幸亏他力气不足,若是力大一些,指不定祝文杰早就一命呜呼了。
“小王爷不愧是玉家的后人,看来他没有真的荒废武功。”
文士却是叹了一口气,“他终归是个女孩子,力气不足,而且他已经长大了,还能再隐瞒多久,听说,陛下已经准备要给他赐婚了。”
女孩子?他说的是玉乐天吗…
将军的笑僵在了脸上,然后一拳锤在桌子上,恨声道:“玉家难道真的就这样完了!”
文士没有理会他,而是一直向街头望去,一队巡城士兵跑来,后面跟着一位将领,远远就在大叫:“太不像话了!敢在京城里打架,皇上一定饶不了他。”
听到他的声音,水中的玉乐天立马放开祝文杰爬上岸边,在随从的护卫下跑了,宗丰羽也转头就跑,围观的人群立马鸟兽散,连祝文杰被随从拉上岸也立马消失了。
巡城的将军来到队伍前,看了看还在余波荡漾的河水,若无其事一般带着兵走了。这些人都是京中的权贵子弟,背后的靠山都很硬,至少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他们做了什么,只要他没看见,没抓着,那就与他无关,他从来都不会去多管这些闲事,所以,他才能在这个肥缺上一呆就是五年,如无意外,他应该还可以再呆上五年。
易闲云收回了目光,看向十五兴奋得红扑扑的小脸,笑问道:“你刚说上京的人怪,怪在哪里了?”
十五想了下道:“那玉乐天和宗丰羽明明会武功,但是他们打架时却不用,还有,不是说打人不能打脸吗,可他们都往对方脸上打,身上反而没受什么伤,这打架的方法真怪。”
易闲云笑了,摸了下十五的脑袋道:“你去让你五哥把隔壁的暗门打开,一会儿应该就有你想要的答案了。”
“隔壁,隔壁有什么特别的人物吗?”
“两个难得一见的大人物呢,定北王府已逝玉王爷的义弟,如今统领十万玉家军的大将军王奇峰,和二十年前的状元,名满天下的大才子,现在的玉家军军师方立言。”
十五睁大了眼睛,然后转身跑出去找人去了。
易闲云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小口,不一会儿十五又跑了回来,回道:“城主,我与五哥说了。”
易闲云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十五坐下来,果然,不一会儿,隔壁的话说声就清晰地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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