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织有夜空的窗帘,特别是那镂空的繁星和银边弯月,配上墨蓝到青靛渐变的帘布,哪怕不是信徒,都会迷醉于这假借日出余晖的绝美月华。拉开这象征着月神降临的窗帘,是信徒们迎接崭新一天的第一步。
随着一声钟鸣,陆陆续续有人从房间里出来。在一众白衣教众里,最显眼的当属那位身着金纹红边华贵衣袍的神官。
稍短的黑发被梳成背头,蓝色的眼眸透出无尽的睿智,带着一条银链项链,项链上挂着一个奇特的十字架。
黄灿灿的框架勾勒出一个立体的十字形,留下一个中空的结构。中心的交点和四个的端点,都大出一圈,构成五个八面体。内部空出的空间被填上了金红色的液体,只要稍加晃动,那金红混杂的颜色就会交融碰撞在一起,若是忽略温度的话,倒是像极了流淌的熔岩。
这个人是谁,昨天与百鬼川发生误会的青年,在心里问道,那个十字架是大主教的标志,他……是昨天那个大叔!
根本没发觉青年对自己的惊讶,百鬼川径直走向城中心的广场。
宽阔的空间内只有一座粗壮的石柱,那上面不是什么人的雕像,更不是某些文字的记载。那上面只刻了一种东西——月亮。月神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宗教,是在三百年前,月神降临的时候建立起来的。这些在每个教徒手中的福音书上都可以看到。
恩泽录第一章第一节
新元历零零年,天空虽是白昼,但那渺小无知的太阳却没资格再敢发出哪怕一丝光芒。皎洁的月盘带着一众繁星从那遥远的星空降临,本在太阳休憩的夜晚才出没的月亮,此刻,在神的旨意下第一次于晴空莅临。
……
恩泽录第二章第四节
众神体恤凡人的悲惨生活,从那幽暗的宇宙深渊里带出象征着救赎的四座灵山,降下天予人类的绝顶恩赐。有幸获得神族净化的人类第一次掌握了魔法,而其中选择侍奉月神的神职者,又为忠贞的信徒带来了庇佑。
安静地听着这些信徒们在广场前,吟诵福音书的内容,百鬼川难得地没有捣乱,像是陷入回忆,站在广场旁的一处阳台上,目光涣散地看着月神石柱。
“来了。”
“嗯。”
“要我干什么。”
“陪我去冒险吧!”
“……冒险……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石爷爷,我小时候你不是答应过我,跟我一起在外面的世界里探索吗?”
“嗯……你石爷爷老了,时限差不多要到了……就连这分殿,我都……不知道还能看多久了。”
“我小时候,你说我太小,我长大了,你说你要建立分殿,分殿建起来了,你又说需要有人留在这看护,再等到这分殿都壮大了……你说……老了……”
“小川啊……很抱歉爷爷没能履行陪你的诺言,我也有时在想,当初脑袋一热,跟你一起离开了,会发生什么有趣的故事……但……时间便如那散开的蒲公英,即便找齐了被风吹散的种子,也再也变不回去了……”
“……”
“每当看着这些人满怀期望地从梦中醒来,带着感恩向神像诉说生活中的大小琐事,再也不用为下一刻的未来担惊受怕,我就……不觉得后悔。虽然人生还有太多色彩…无法…一一鉴赏,但……我已经满足了……死…而…无…憾……了。”
“我……不准你死……”
拍了拍百鬼川的头,石蓝冉也只能敷衍地安慰道,“人生就像一条车道,我们坐在车厢里,有时会有人上车,有时会有人下车,有的人很快就会离开,有的人则会陪伴你一生。当你珍惜的人要下车时,不用挽留,你能做的只有,笑着挥手告别。在最后,还能等到……你来送行,我……很高兴!”
“张嘴……啊……”百鬼川的手指颤抖地很厉害,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掉落。
看着面前自己最疼爱的这个孩子,虽然比自己还高半头,但满眼都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讨要糖果的小子。
火烟和林叶陶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在下面和祈祷的信徒们站在一起。
“火烟,你看,好大的雕像,这是月亮?”
“嗯,代表月神的月亮是月神教的图腾。像这种大型雕像,会连同四卫星十七辅星一同刻出。看到那颗发亮的星星了吗,那就是代表这个分殿的……好像叫……南洛。”
在颂完福音书的特定部分后,信徒们纷纷离开广场,开始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东升西落,昼夜更替,仿佛才刚刚起床,转眼间就到了晚饭的时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不过是平凡无奇的一天,但这天,却让所有的主教心情沉重,因为,今晚是石蓝冉,月神辅星——南洛分殿大主教的葬礼。
高耸的圆顶宫殿顶部亮起一圈圈同心的蓝纹,连同八个浮空的绿色塔楼,同时喷出九股参天光柱。巨大的冲击力在高空扩散出来,轰散了浓郁的云层,露出了一轮沧桑的幽蓝弯月。刚吃过饭,还在院子里闲逛的信徒,毫不迟疑地向着他们眼中的“神迹”跪拜下来。
鎏金的烛火吊灯扩散出明亮的暖色调,仿佛为在场的诸位加了一件锦斓袈裟。金碧辉煌的教堂大厅里摆着一口楠木棺材,没有雕刻,没有涂漆,没有任何装饰,朴素到了极致。要不是它整体是方的,光看那一圈圈年轮,怕是很多人都会认为这直接就是一根原木。
现在,它是空的,但……
李姓青年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为石蓝冉准备的棺椁。
每个大主教都会在死前以这种方式回归到月神冢,那个救了年幼的自己,教自己魔法,让自己在今天之后继承大主教之位的老人……今天要走了……
被青年牵挂的老人,此刻就站在棺椁之前的位置上,全身都沐浴在那贯穿屋顶射向天穹的粗壮光柱中,被挑选出来的八位信徒则盘腿坐在八个虚幻的塔楼之下。
李姓青年也是其中一个,但……如果可以,他宁可违背教会的传统,不接受任何传承,顶着让教会覆灭的风险,换取让老人自然死亡的机会。
老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加快了传承的进度。浓郁成液态的光属性魔力成浆状从老人身上喷溅而出,被那参天光柱裹挟着带向无尽的夜空。被抽空了精华的血肉之躯变得像纸片一样苍白,从脚底开始碎灭,仿佛一个落地的瓷器,可以预见那支离破碎的终末结局。
在当场八位传承者的眼泪见证下,一股粘稠浑浊的脏水从地板渗出,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大粘液球,把老人已经消散了三分之一的身体包裹起来,渐渐凝实,变成了一根翠绿的水晶,把老人的残躯像琥珀一般强行保留下来,为众人留下一丝念想……
哭了……都哭了……庇护了他们十多年的老人,再也没法在入睡前,笑骂着指责他们祈祷词的吟诵错误……再也没法在午饭时大声呵斥,停止他们用食物嬉闹的行为……再也没法在每天清晨的广场上,在他们逆光的视野里留下那个永恒的微笑。
翠绿水晶彻底成型的一瞬间,靠着重力,落入棺椁,而八人头顶的塔楼虚影此刻全部破碎,散成无数光电,各自汇入八人体内。感受着这股熟悉的力量,身心力疲的青年任凭泪水落下,一拳挥在地板上,额头砸在地上木然地吸收着那……可恶的力量。
许久之后站起身来,青年转身,开始处理下一个麻烦,神情冷漠地望着远处的坐席上的三人。
那几个和周围的白袍信徒格格不入的人,很难想象,也是主教。这还要追溯到分殿建立的时候,那时候这个地方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土匪村、流氓乡。考虑到人手不足,当时并没有和他们彻底决裂,而是以开放四个主教名额的方式“合资”。
“好了,既然那老头没了,我们该讨论一下,下一位大主教的人选了吧。”一位身着暴露的女人摆弄着被染成四种色彩的发丝,手肘的摆动来回挤压着低领的礼服裙中那令男人血脉喷张的双峰。
厌恶地啐了一声,看起来稍微优雅的一个男人推了一下圆框眼镜,“韩帮主何必这么急,人家的后事都没料理完,我们这样就显得太不尽情了吧。”
一个大胡子莽汉用粗狂的嗓音吼道,“磨磨唧唧,磨磨唧唧,老子实力最强,我来做大主教不就行了。”
“许疯子,你这么大嗓门,要是吓坏了这些小弟弟们怎么办,嘿嘿嘿。再说了,光凭蛮力可不一定能得到这个位子。”妖艳的女人坏笑着盯着那八个传承者,好像他们只不过是待宰的肥羊。
“不好意思,”青年面露杀气地说道,“大主教的位子,不打算给你们。”
“李元昊,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小李啊,你这么说不就伤了和气吗?”
“李弟弟啊,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身为主教,也是可以继承大主教之位的。你作为主教,只占有一票,我们三个,可不会把票投在你身上。你怎么和我们竞争啊?不如,你把票投给姐姐我,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玩,呼呵呵呵!”说话的同时,被称为韩帮主的女人还向他抛去了一个媚眼。
“哈哈哈,好骚好骚,李元昊,你这个小子,老家伙不在了,你就不通通风,怎么进来了那么多脏东西!”
就在三人不怀好意地威胁李元昊的时候,一个身影踏窗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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