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酒歌》第十章 结果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老余没有休息,自己一个一个把棋子摆好,然后开始第三局。

这局依然是老余执红,但他摆好棋之后,在靠椅上闭目养了好一会儿神,才睁开眼。

“相三进五”,这一步棋众人还是看得懂的。

相字局,是在在十多年前才开始流行的。这是后当堂炮时代经典棋形的代表,特点是绵里藏针、刚柔并济有极强的韧性和后手能力

苏清河轻拿轻放,又是一记当堂炮。

连续三局都走当堂炮,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要放在以前,绝对又有人要买老余赢。但现在不了,刚刚那局棋老余输得匪夷所思,谁也说不准这局棋那叫苏清河的小子会使什么幺蛾子。

按道理来说连续三局当堂炮,棋路变化应该早被人摸透了才对。可苏清河除了第一局下得规矩点,后面可都是没按棋谱走的,走得也毫无套路,就是一路杀子强行邀兑。

所以现在他依然走当堂炮,但却没人再开赌了。众人虽然支持老余,但钱财毕竟是自己的。

这时大门打开,有几个年轻汉子围着一位古稀之年的老头急急赶来。

这是学院的徐夫子,是当地乃至整个西明国年纪最大,学问见识也最大的夫子了。

旁边许多人见到徐夫子都一一行礼,也有的人寒暄问候几句。但都离不开对这盘棋局的介绍,以及已经下完的前两局棋的回忆。

不是说徐老夫子的棋艺有多么高,毕竟人家是做学问的,不是天天下棋。但徐老夫子年轻之时颇有才名,曾经漫游多国,见识肯定不凡。之所以请他过来,便是想为大家仔细分析分析这俩人的棋路,也不至于让大家一直都云里雾里。

在第一局下到尾声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去请徐老夫子了。去来的路程不算远,本想着能在第二局中盘时到,但徐老夫子到的时候却已经是第三局了。

徐老夫子满头银发,一把长长的胡须也是早已花白。夫子人不高,因为年龄大了的缘故,比一般人还要矮上一截。

这一路赶得有些急,夫子年迈慈祥的脸上竟也因为血脉快速流动而有些泛红。

旁人七嘴八舌在那儿说,徐老夫子就点点头,嘴里“嗯……哦……”的应付着。

这老夫子学问大,脾气倒是小得很。在学院里很多小孩子怕授课业的先生,却不怕这位夫子院长。

偶尔逃课玩耍遇见他时,还要上去招呼一番。或是遇见夫子要购些东西,也会上去从他手里拽过来,然后几个“同伙”呼的一声,像风一样跑开了。

夫子知道,等他回去的时候桌子上肯定早就放好了这些东西。只是他一直没搞清楚,自己住在学院里单独的一栋小楼,这些逃课的孩子是怎么帮他把东西送回来,却不被教授课业的先生发现呢?

弄清了前两局的大概情况,徐老夫子觉得奇怪。别人不清楚老余的棋力他清楚啊,当年西明六县棋王争霸他可是现场解说。

所以听人在老余头上下奕棋拿了个一和一胜,他便决定过来看看这人是何等模样。

第一局两人应该是在探究对方的棋力,所以都下得保守稳当出了个和棋,这不奇怪。

可第二局怎么老余就糊里糊涂的输了呢,难道是对方先摸清了老余的底,而老余却对对手了解不足?

又听人说了第二局苏清河的下法,他总感觉这种棋风在哪儿见过,可人这年纪一大什么事都回忆不起来。

第三局一开始,苏清河便与老余抢先,步步紧逼寸土不让,十个回合不到双方已经剑拔弩张。

老余上一局吃了亏,本来想好好先布局,不想过早卷入对攻。因为从第一局双方按部就班布防,然后中盘对拼,最后残局收尾,这样的情况下老余是不输苏清河的。

苏清河这局走棋十分迅速果断,每一步棋思考的时间都不多,偶尔一步棋会停下来略作思考,但都只是一皱眉或是一息之间便又落子。

徐老夫子本是来解说这局棋的,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他开口的机会。

老余早早地便被迫与苏清河缠斗,双方阵型都不稳当,此刻老余考虑一会儿,觉得对方暂时没有什么大动静的棋,便补了一手士。

而这简简单单的一手补士,却让苏清河陷入了沉思。

人群中有人不明白,便向夫子问道:“这手补士可有什么说法?”

夫子捋了捋胡须,:“苏清河从棋局一开始便将其引向复杂化,在节奏上也掌握了主导权使得老余被迫与之缠斗。但突然老余稳了下来,说明他要开始找找自己的节奏了。”

“这么说来,现在老余稍优?”

“一般来说是这样,但那叫苏清河的文士应该不是常人,他这种棋风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只是现在想不起……”

“啪……”苏清河马四进五,踩掉对方中兵。

在沉思了半盏茶的功夫后,苏清河毅然决然弃马强攻。

此时双方大子都在,子力对比也呈均势,于缠斗之中双方各有优势。苏清河在这个时候选择弃子抢攻,在众人看来是不明智的但从前两局看来,他确有过人之处,所以这时候他的这个选择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弃马之后的两手棋苏清河走得平平无奇,但此时徐老夫子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发出一声惊呼。

众人上前询问,夫子也不搭话,只盯着苏清河看,应该是想要确定什么。

苏清河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回过头与夫子对视一眼,但平静的眼中没有波澜。

“夫子,到底怎么了?”

“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夫子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微微颤抖起来。

“一百年前,东乌国大德山论道之时曲不逢一脉就是这路子。”

很多人都不知道百年前的事,就连夫子也是听他的老师说的。

百多年前,中州地区对于“同异”一说争论不休,久久得不出结论。东乌国作为当时的天下霸主之国,便在境内最大的大德山开展了这场关于“同异”之争的聚会。

消息一经传出,便在中州大地刮起了一阵旋风,各家学派便都在八月初六寒露这天到大德山坐而论道。

侃侃然、巍巍然,群雄争辩。一百多个学派,将近九十种学说激烈争锋,你也不能说服我我也不能说服你,于是聚会便从八月初六一直到了九月初三。

到后来,所有的人便都演变成了三家学说,其中“同”一家,“异”两家。

“异”者以胡守栖、曲不逢为代表,但两人大观点同为“异”,所奉行的学术却有不同。

曲不逢认为天下君王应重“异”,每一国不同,每一族不同,所以在战争中能杀即杀。中州诸国对待外邦,比如西戎,北边的雪海人,以及不周山的兽人都应该能杀就杀。

胡守栖则认为天下正是因为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两棵树,所以我们更应该要和平相处,保持事物的多样性和变化。

只有晋智愚认为天下君王要重“同”,因为天下百样,都能从他们身上找到相同的地方,所以更应该统一。

而正是因为要达成“统一”的目标,所以要以“战争”为有效手段。但这种战争是“仁”的战争,是为了让中州更加强大的战争,不注重杀人,而在于统一。

苏清河的这种下法,像极了曲不逢。

果然,第三手棋苏清河再次大开杀戒。弃马只是为了抢占好的位置,为接下来的屠杀做准备。

然而棋局是瞬息万变的,对于每一种情况的周全考虑,和后续的着法变化的计算,这些都是对一个人记忆力、决断力、计算力大大的挑战。

被苏清河硬拖着纠缠了半局,夫子的一声惊呼对老余如同当头棒喝,恍若从梦中惊醒。

老余重新对棋局形势做出了判断,决定不管苏清河对自己的追杀,而对敌方九宫发起进攻。

但老余还是输了,因为他醒悟得太晚,也因为苏清河太残暴太血腥。一瞬间苏清河已经杀得老余没有兵力进九宫了。

郭东遗上前拍拍老余的肩头以示安慰,谁能想到对面深藏不露居然有个曲不逢的弟子。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