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画最开始,是一片金碧辉煌,耀眼的无以复加,这是鼎盛时期的南浦古国。
……
两千多年前,整个南大陆最大最强盛的国家就是南浦古国,究竟强盛到什么地步呢?南浦皇帝御驾亲征,带领军队北上,东扫西荡,最后直接攻占了整个南大陆。
关键是南浦皇帝不仅会打仗,还会治国。只要是南浦军队扫荡过的地方,南浦皇帝必会亲自前去慰问,并且坚决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一开始,那些被攻占的国家的百姓对改朝换代很是不高兴,都对南浦人满满的排斥,可时间一长,他们发现南浦的皇帝太好了,政策也太好了,就接受并融入了南浦。
然而,百姓是乐意了,那些被灭掉的国家的流落在外的,没来得及或者漏杀掉的皇子公主们就对南浦满心恨意。
南浦天逸三十年,老皇帝寿终正寝,他驾崩的那一天,举国哀悼,随后皇太子继位。
这位皇太子,就是蛩喜鹊哀。
因为生活在一个盛世之中,他对生活充满了期待,总认为生活中满是善意,所以他对一切都无条件信任,总以为所有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可是……他信任他的兄弟姐妹,结果他的皇兄夺了他皇位;他信任他的公卿大臣,结果他的爱卿们早已投靠了他的皇兄;他信任南浦百姓,却在自己失势流落在外时遭到了强盗的洗劫,身上财务一空……
也是在这时,那些被灭国的皇子公主们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身巫术。他们诅咒南浦新帝,诅咒前任皇太子,诅咒南浦军队,诅咒墙头草一般的南浦百姓。
或许是内心的仇恨太强,那些皇子公主们的修为都极其高强,诅咒竟然都成真了。
第一个诅咒是南浦再也打不了胜仗,结果在那些下咒之人活着的近三十年之内,南浦果然没有打过一场胜仗,被海外来国打的一塌糊涂。那些皇子公主们趁机建立了自己的政权,组建自己的军队,一点点蚕食着南浦,南浦的地盘也开始缩小,最后,偌大的南浦古国只剩下了一座山。
第二个诅咒是南浦的女人再也生不出孩子。果然,五十年之内,南浦的女人再也没有生过一个婴儿。但这诅咒只针对南浦人,只要这片地盘不再是南浦地界了,那里的女人就又能生出婴儿了,一时间,所有百姓争相离开南浦,拖家带口的去了其他国家。五十年后,整个南浦全都是老人或者残疾人。
第三个诅咒是在南浦只剩下一座山时被人下的。那个下咒之人说:“南浦还活着的人,都变成怪物吧。”结果,南浦人真的全都变成了怪物,不人不鬼的很是吓人,南浦也随之灭亡了。
最后还是天界来的神仙,在此地立了一块石碑,倾尽法力将南浦山封死,从此,石碑内外就是两个世界。外面是一片桃源,里面是人间地狱。
那蛩喜鹊哀呢?他又是怎么成魔的?
在他流落在外,被人抢去了一身财物之后,他就再也不信任其他人了。
尽管有一些人是真的对他好,但他依旧怀疑。因为怀疑,他杀了对他最好的老师,杀了他唯一的妹妹,他谁都不信,只信自己。凡是经过他手的东西,他都会无条件的信任,无条件的赞同,他的心理已经畸形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南浦衰亡,看着那些背叛他的兄弟姐妹和公卿大臣们为国事而愁恼,看着他们起内乱,看着他们一个个惨死,也看着南浦余民变成怪物。
他真心觉得很痛快,这些背叛他,欺负他的人,都该死!
在这种畸形的执念下,皇太子生了心魔。
不知为何,整个南浦所有人都成了怪物,唯独他没有变成怪物,他坚信这都是因为这些人罪孽深重,作孽太多,在天神将南浦山封死的那一刻,他成魔了,一个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变态魔鬼。之后,他建立了这个地洞,将一切都埋藏在这里。
他在这个地洞里建造了自己的神像,神像特地被建造的高大华丽,意为“尔等贱民苟延残喘,蛩喜鹊哀万世荣光”。他要看着这群背叛他的贱民一个个在他面前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给自己起的新名字就叫“蛩喜鹊哀”,意为“蝗虫喜,喜鹊哀”。他自比为蝗虫,将那些南浦人比为喜鹊。
他将这里改造成了自己的据点,自己造出来一个邪乎乎的风车,几百年之后风车成精了,每转动一次南浦山都会扩张一分。
他将从前的一切都埋藏在这里,看着自己的据点一点点变大,看着自己曾经的臣民互相啃食,直至一个圆滚滚的头颅,头颅过了几百年又重新长出身体,然后再一次被吃掉,周而复始,延续了两千年。
……
这里的壁画如有神力,一幕幕影像不断出现在缘机的脑海中,辉煌的曾经,自豪的登基,狼狈的出走……缘机不知不觉中陷入了蛩喜鹊哀的故事中,心中悲凉。
原来,这个魔王虽然可恨,但也是个可怜人。
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缘机心中暗道。
“怎么?感觉他很可怜?”尘虑霜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缘机回头去看他,却是一愣。
尘虑霜华站在一片废墟中,高大的已经不见了踪影,贡品,烛台,烛火……凡是该烧的该砸的,全都没有放过。
缘机一脸无奈的看着他,就算是想削弱蛩喜鹊哀的实力也不用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打碎一个不留吧?看他烧东西的手法这么熟练,这人是杀人放火的事做多了吗?
尘虑霜华手指一抬,缘机可以说话了。
“不许可怜他。”尘虑霜华的情绪首次有了波动,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让缘机一直冰冷的面孔微微抽搐。
“为什么不能可怜他?他就是很可怜啊,从皇太子变成难民,换了我我可受不了,说不定早就自杀了,他其实还挺厉害的。”缘机这边说的越多,那边尘虑霜华面具下的脸上不高兴的神色越多。
“你别忘了,他可是魔王,这世上唯一的魔王,这两千年里他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你难道还不清楚吗?神仙果然是神仙,就是爱同情心泛滥。”尘虑霜华手中蓝火波动着,窜的老高,直冲洞顶而去,看的缘机心惊胆战。
“你小心点!你那可是鬼火,万一把洞顶烧坏了我们都要被埋在这里!”缘机直跳脚。
尘虑霜华看了一眼那已经有融化迹象的洞顶,冷哼一声,默默收回了鬼火,然后又傲娇的看了缘机一眼,走开了。
缘机:“……”你是小孩子吗,耍什么倔脾气!
“哎哎哎,你有干什么?别烧别烧!”缘机看着满石壁的鬼火,近乎崩溃。她觉得自己在尘虑霜华面前真的维持不住平常那沉静的心情和冷冷的脸……
满墙的壁画一一被鬼火吞噬,缘机虽有心阻止却无能为力,她不可能对抗得了一个鬼王的鬼火。这可都是沉淀了两千年的精华啊!不但记载了曾经最强盛的南浦古国的灭亡,还记录了一代魔王蛩喜鹊哀的成魔历程啊!这都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啊!
缘机一脸的遗憾加抱怨,尘虑霜华抱着手臂,很不在意的道:“不就是一些壁画吗,你若是想看壁画我可以把你带回去看个够。”
缘机此时正在气头上,也没多想,开口就道:“你神经病啊!这些东西都是很珍贵的,两千年前的东西就算是天界魔界也是不多,你到底识不识货啊!真是败家,幸亏你是个鬼,若是个人有那家姑娘会看得上你,你还不打一辈子光棍!”
这些话语气极冲,毫不留情面,等到缘机说完了好久,气渐渐消下去时才发现,自己是在跟谁说话?我是不要命了吗?
缘机有些僵硬的抬头看了看面前不远处那白色的身影,心中直打鼓:“那个……刚才是气话,你别在意,你若是生气的话可以骂回来。”
我怎么这么没骨气?缘机心中暗骂自己。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该怂就得怂!万一尘虑霜华一个气急把自己烧成灰了……缘机打了一个哆嗦。
“你想死吗?”尘虑霜华好像也被骂愣了,好久才憋出来这么一句。
缘机低着头不敢说话,活像被夫子教训的小孩子。
“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骂我‘神经病’‘败家子’,就连天界神帝都没这个胆子呢。”尘虑霜华现在很不高兴,为了蛩喜鹊哀的壁画她居然敢当面骂他,真是……
尘虑霜华拉紧手中铁链,将缘机拽过来,这次他下手不轻,缘机感觉腰间一阵刺痛,却是不敢叫出声。尘虑霜华在前面走,缘机在后面跟着,两个人都走的极快,若是有人在旁边,只能看到有残影闪过。
因为熟悉了这里的路,一鬼一仙很快就出了山洞,此时天已经大亮。
因为风车被毁,结界破了,南浦山也不再一片死气了,阳光照进来,滋润着这一片土地。
“对了,那些还没杀掉的南浦人怎么办?”缘机想起来还有不少变成怪物的南浦人在为祸人间,心中微微焦急。
尘虑霜华没有出声,漠然的指了指山下,那个在缘机下地洞之前被灭掉的村庄。
缘机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地上除了人的尸体外,还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看不真切,缘机下意识的想要飞过去查探,刚刚起飞,腰间又是一痛,似乎被铁链上的倒刺刺破了一般,这才想起她现在还不能乱动。
“那些黑色的尸体是南浦人的。”尘虑霜华终于说话了,语气淡然如常,“在结界打开的时候他们就失去了生机,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只能生活在被结界包围的南浦山中,并不能适应与外界连通的南浦山。”
还有这种情况!缘机心下暗暗吃惊。
“这世间有很多鬼怪都只能在固定的一片区域内活动,你不知道那是你肤浅。”尘虑霜华淡淡道。
缘机被噎了一下,这家伙是在鄙视她吗?这绝对是故意的!
“……已经没事了,我可以走了吧?”缘机小心翼翼的问,又急忙加上一句,“说好了事成之后就放我离开,不能反悔的!”
“可是你刚才骂了我,我现在很生气,不想放了你。”尘虑霜华道。
缘机一脸苦涩:“那怎么办?让你骂回来你又不骂,要不你打回来也行啊……你总不会是想杀了我吧!”
“唉,就知道遇到你准活不了,算了,要杀就杀吧,反正活了这么多年也活够本了,又不是没死过……”怕什么,硬气点,又不是没死过,飞升成神最后死在鬼王手中也不枉这一生,总不能在一个鬼面前掉了面子……
缘机那可怜巴巴的眼神配上那并不释然,强装出来的语气,尘虑霜华不禁轻笑一声,刚想说什么,脸色突然沉静下来,缓缓回身。
这是怎么了?难道又不高兴了?我刚才没说错什么吧?
就在缘机心中不解时,三道身影从天而降,径直落在不远处。
看见那三道身影,缘机心下一喜,是风火雨三神。
尘虑霜华冷笑一声,看着对面的三人,挑衅般的扬了扬手中的手中铁链,风火雨三神面色一阵发黑。
“嘶!”尘虑霜华摇动铁链的幅度有点大,牵动了缘机的伤口,缘机实在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
尘虑霜华的手猛地停下来,看向缘机腰间,一片鲜红色很是晃眼,尘虑霜华心中微惊。
“你你你……你快放手!”风神站在最前面,手中折扇微微颤抖的直指尘虑霜华。
身后火神雨神二人都是脸色低沉,连缘机仙人都被生擒,他们胜算并不大。
风神一身青黑宫袍,将本就修长的身形衬得更潇洒不羁,风神一撸头发,登徒子一般向面色发白的缘机一阵殷勤:“仙子,你放心,我风神定会在这邪魔厉鬼手下保住你的!不会让你受精神之苦,皮肉之痛,绝对会……”
“闭嘴!”缘机喝道。果然,神经病就是神经病,长的好看一点又怎样?现在是跟尘虑霜华斗智斗勇的时候不是耍嘴皮子耍风流的时候啊!
“哼,”尘虑霜华嘲讽似的看着风神,“手下败将又来找虐了?你们神帝是怎么想的,居然派你这种人来,我还以为这次神帝会亲自来呢。”
“哼,”风神学着尘虑霜华的样子抱起手臂,“对付你,不需要神帝出手!”
“真的吗?”尘虑霜华微微一笑。
“……这个,哎别动手,有话好好说,粗人才动手……”只是一个照面,风神的脖颈上就对了一条铁链,吓得风神一个哆嗦。
这条铁链正是之前缘机腰上的那条,尘虑霜华一手拉着铁链,一手揽住缘机,看着那已经被吓得半死还在油嘴滑舌的风神,低下头在缘机耳畔轻声道:“他这种废物活着也是个笑话,让他死如何?正好给你表演一下,我是如何弑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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