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的微光透过窗帘,似乎到了黎明的某段时间。
江一墨感觉自己醒了,却又好像仍然睡着,那种怪异的感觉毫无征兆地侵入。
床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背身站立的人,犹如幽灵般无声无息。江一墨想呼叫妈妈,可是他张嘴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他想从床上坐起来,手脚却麻木僵硬。
那个人的两只手仿佛苍白的枯枝,那十根尖尖的指甲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发出阴冷的笑声……
他浑身疼得扭曲,他突然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刀,直达那个人的心脏,一刀致命。他蹲在浴缸旁边碎尸,把肉剁成一块块,剁啊……剁啊……手上沾满了鲜血,那是别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
江一墨大汗淋漓地从噩梦中惊醒,靠在床头急促地喘着粗气花了很长时间,才让梦里那惊慌绝望的目光从眼前消失。
屋子里一片漆黑,安安静静,像一座坟墓。
在凌晨两点钟,在他勉强睡下的时候,然后在三点多,噩梦把他惊醒。
醒来后再也无法入睡,他只能听着时针滴滴答答地响,他害怕那种孤独和绝望的感觉。
他站在露台,看着远处一个闪着霓虹灯的广告牌,大概五秒会闪一下,闪到七百下的时候就是凌晨四点,闪到一千四百下就是凌晨五点,闪到两千下,天亮了。
时近六点,已是拂晓天色,薄薄的晨曦透过落地窗铺洒进来,把整个露台映成了金色。
他无力地倒在躺椅上,失眠把花圈似的阴影描在他的眼周。微风拂过他苍白得就像张白纸的脸庞,有一丝丝的寒意。
清晨冰冷的空气中,樱花开始凋谢,花瓣悠悠地飘舞空中,流淌在泳池的水面上,水面上映出春天浅色的天空,像极了一副水彩画。
唐雪姗睡眼蒙眬地走到露台伸了个懒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红彤彤的。
他每天都起得很早,为了能看到他,她牺牲了自己睡懒觉的时间。原来真正喜欢一个人,只要能看到他就会很开心。
他这样一个人,简简单单地坐在那里,就能让周围的一切,都黯淡下来。
学校明明没有放假,他却一直呆在家里,她好羡慕他不用去上学。连续一个多月,她每天上学能看到他站在露台上,下雨天也不例外,她还自恋地以为他是为了等自己。
她每天乐此不疲地跟他打招呼,他却没有一次理她。偶尔在路上遇到了,他也一定会拐进小巷,尽量避免跟别人打照面。
他给人的感觉总是神色郁郁,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唐雪姗觉得他有点自闭,一半时间活在这个世界,一般时间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两栋别墅隔得不远,她想看得更清楚,跑回房间拿来了望远镜。
他穿着白色的t恤,坐在露台的藤制桌椅上,他旁边坐着一个老外,估计是他的英语家教老师。她发现他都不用去学校,经常会有家教老师上门给他上课,真是太不合群了。
江一墨似乎是发现她,便她这个方向看过来。她猝不及防,吓得赶紧往回一缩。
厨房里,黄韦婧正在准备早上的饭菜,听见有脚步声,探出头来见是女儿,“平时用锅铲都铲不起来,今天怎么这么早?”
“早睡早起身体好啊。”唐雪姗大大咧咧坐下,望着满满一桌的早点,“哇!今天早餐很丰盛啊。”
实木复古餐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精致点心,散发着食物特有的香味,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沁人心脾。
“那是啊,你爸亲自下厨。”黄韦婧利索地解围裙,洗净手。
“今天有口福咯!”唐雪姗拉开椅子坐下,端起餐桌上的咖啡,咕咚一口喝了下去。
唐哲端着刚炸好的春卷从厨房出来,望着女儿笑道,“小雪,今天周末怎么不多睡一会?”
唐嘉文不满地嘟起嘴,怨念地盯着父亲道,“为什么姐姐可以睡懒觉?我想要睡觉睡到自然醒,爸爸就说要打断我的腿,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吗?”
在座的人都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唐哲轻咳两声清嗓子,严肃地道,“我是做生意的人,多睡一个小时,钱就飞到别人的口袋了,你以后要接我的班,所以不能让你养成睡懒觉的习惯。”
唐雪姗笑得上气不接下,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嘉文,你是羡慕不来的。”她脱了鞋子,蹲坐在椅子上鼓着一嘴巴的食物夸赞道,“好吃,老爸不愧是酒楼大厨,厨艺一级棒。”
“小嘴就是甜。”唐哲伸手在她脑门戳了一下,眼里净是疼爱。
“男孩子都喜欢淑女的女生,看你的坐姿,一点都不优雅。”黄韦婧摇摇头,无奈地看着女儿的坐姿。
唐雪姗点点头,觉得母亲说得有道理,赶紧把双腿放下,坐得端正。
吃过早餐,唐嘉文抱着存钱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数钱,唐雪姗蹑手蹑脚靠近他,“哇!唐老板,财大气粗啊!”
“那必须啊,我去年的红包还没拆。”唐嘉文一脸得意。
“我最近怎么老看到你坐沙发数钱?”
“心情不好的时候,拿钱出来数一数心情会变好。”唐嘉文仰起白白嫩嫩的脸。
唐雪姗被弟弟逗笑了,“那你以后做会计得了,天天可以数钱。”
“帮别人数钱没意思。”唐嘉文一脸防备的神情,“你别想着跟我借钱。”
唐雪姗白了他一眼,“我用得着跟你借钱吗?老爸都说儿子要穷养,女儿要富养。”
“老爸就是偏心,你一件t恤都好几千块,我的衣服都是一百块三件,我现在严重怀疑,我是爸爸冲话费送的。”唐嘉文不满地哼一声,正摊开一张破旧的五毛钱,整齐摆放在桌面那一沓钱上面,目测有好几千块。
“你就羡慕吧!”唐雪姗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接着一脸鄙视,“烂的五毛钱还在数,你还真是守财奴!你得到了奶奶的真传。”
“五毛钱可以买一包辣条呢。”唐嘉文睁着亮闪闪的眼睛望着她。
“来来来,赏你几个硬币。”唐雪姗从口袋摸出几个硬币放茶几上,有种打发要饭的即视感。
黄韦婧收拾好碗筷从厨房出来,“你要像弟弟学习,从小要有理财意识,未雨绸缪。”
“今朝有酒今朝醉。”唐雪姗无所谓地耸耸肩。
“像你这样花钱大手大脚,以后谁敢娶你。”唐嘉文扔下这一句,抱着存钱罐屁颠屁颠地往楼上走。
“你这么抠门才娶不到老婆。”唐雪姗望着弟弟的背影,傲娇地哼了一声,“大把人排着队要娶我,你姐姐我可是万人迷。”
黄韦婧看着女儿和儿子贫嘴,笑得合不拢嘴。
花园里一片绿意盎然、花朵绽放,空气中漂浮着淡淡清香。微风阵阵吹过,树叶草丛摩擦发出轻重不重的声音。
黄韦婧每天吃过早餐,便在花园里劳作。她喜欢种植花草树木,每天花时间在土地上,喷水、剪枝、除杂草,照料种子发芽。她永远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像一汪湖水,不染世俗是非。
唐雪姗在房间琢磨了许久,都没有叠出一个像样的纸飞机,跑到花园里,郁闷地说,“妈妈,你教我叠纸飞机,我忘记怎么叠了。”
黄韦婧露出温柔的笑意,“好啊。”
黄韦婧脱下胶手套洗干净双手,坐在庭院的古式矮方桌前耐心地教女儿叠纸飞机,阳光在玻璃房顶跳跃着光芒。
因为之前有叠过,再加上母亲的指点,她很快便学会了。
她拿出一张a4纸,在纸上画了一幅画,认真仔细地折叠成纸飞机。
她托着下巴凝视半空,自言自语道,“给飞机取个什么名字呢?”
庭院门被人推开,一个十六岁的漂亮女孩走了进来,“黄老师早!”
“早啊!夏莉。” 黄韦婧面带微笑打招呼,因为同住一个小区,杨夏莉都是来她家里上课。
唐雪姗望着来人,笑盈盈地说,“你们慢慢练琴吧,我去看帅哥了。”
杨夏莉忍不住好奇问道,“哪里有帅哥看?”
“我们家对面刚搬来的新邻居,长得特别帅,帅得让人移不开眼。不说了,我去给他送情书了。”说罢,唐雪姗大步流星地往天台方向走去。
“她就是个小花痴,看到帅哥连路都走不动了。”黄韦婧无奈地摇摇头,感叹道,“女大不中留啊。”
杨夏莉忍不住笑出声来。
杨夏莉和唐雪姗从五岁开始就一块学钢琴,两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周围也有其他学生,但不知为何,两人特别聊得来。可能是因为她们身上有很多共同点,两人都是比较活泼开朗。杨夏莉对音乐很执着,她练习的密度很高,时间很长,她曾多次在音乐比赛中获奖。如果说坚持也是一种才能,那么在这一点上,她绝对是天才。
唐雪姗跑到三楼的天台护栏边上,将纸飞机举得高高的,向江一墨家二楼的露台扔去,“爱你号纸飞机发射。”
嗖的一下飞出去了,飞机飞得很远,好像接近目标人了。她的飞机叠得好,不费吹灰之力就飞过去了。纸飞机滑行大概三十米,恰巧落在他的脚边。
他被突如其来的纸飞机吓了一跳,盯着脚下那只很精致的纸飞机,他四处张望,发现了站在天台上的女孩,她正笑得花枝乱颤。
过了一会,他才放下手中的笔,不急不慢地弯腰捡起纸飞机。
看到飞机的翅膀上的三个字“爱你号”,他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他打开纸飞机,里面画着一幅简笔画,戴着红领巾的小女孩坐在飞机上,笑容像夏日的花儿一样灿烂,风吹起她的小辫子,周围是一圈粉色的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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