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樱的兄长刚将昏迷的落樱扔到船上,打算赶紧离开码头,却忽然感到一阵杀意,回头看去,脸色一下变得阴沉。
“酒吞...”
陆逍皱了皱眉,很耳熟的名字。
那浑身赤红的大妖声音低沉,说了许多陆逍听不懂的言语。
落樱的兄长咬牙切齿,拔刀相向。
一人一妖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一堆,愣是没打起来,陆逍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显得万分头大,就想悄悄地跑到船上,把落樱给叫醒。
只可惜他有点小瞧了异域妖怪的实力,才刚踏出去没几步,就有一团灼热得到火焰吞噬了他面前的道路。
陆逍沉着脸转头,酒吞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背后。
落樱的兄长提刀飞奔而来,一刀斩向酒吞,竟刮起一阵凌冽刀风。
后者避其锋芒,纵然强大如此,也不敢面对面接下此人的这一刀。
酒吞躲开旋转的刀气,说了句听不懂的鬼话。
落樱的兄长撇过头看了眼陆逍,忽然之间说起了中原话,“快带咲走!”
陆逍有些郁闷,好像这些从未谋面的人都知道自己是谁的样子。
不过此刻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要叫醒落樱,这里的一切都会消失,自己身为外来人,可不能像落樱一样深陷其中走不出来,就在刚才,他跑过无数个被大火困住的百姓面前都无动于衷,因为他知道这里是幻镜,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一旦心智不坚定陷了进去,那所有假的就都会变成真的。
陆逍扭头就往落樱的船上跑,身后酒吞似乎并不想让他如愿,身后那怪异的葫芦状东西猛然飞上半空,朝着陆逍不断吐出火球。
“酒吞童子是吧,你可别真让小爷我给遇上了,哪天你被我给逮到,小爷我非得把你的水牛脑袋塞进那个破葫芦里面!”
陆逍一边骂着,一边用步生莲躲闪过源源不断袭来的火球,踏出四步,他便来到了落樱躺着的船上。
又是一枚火球降下,他忍无可忍,拔剑将火球砍成两段,朝正在与落樱兄长对峙的酒吞童子怒骂一声。
落樱兄长被酒吞空手节节逼退,直到河边再无可退。
他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刀,刀刃早已残破不堪,几近断裂。
“咲啊,你要好好活下去!替兄长,好好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他闭上眼,准备赴死。
酒吞冷笑一声,伸出鬼爪刺穿了他的胸膛。
猛然间,酒吞浑身一颤,低下头,竟有一把木剑同时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与此同时,仅剩一口气的男人将自己手里的刀也送入了他的腹部。
陆逍远远望着这一幕,有些不是滋味。
这些都是早就已经发生的事情,就算自己插手,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就算有,也仅仅在这个幻镜内而已。
突然间,天上神仙打架的两人发生了异变。
宛若火神转世的老者似乎败了,周身的火焰节节脱落,最后只剩下一个瘦骨嶙峋的苍老身躯,在经历了黑影九条尾巴齐出的打击后,那道倔强的身躯就像一朵樱花般坠下,消失在黑幕之中。
九尾黑影发出一声欢喜的高鸣,震得陆逍头痛欲裂。
紧接着,从黑影下方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焚化成了灰烬,那道无形的业火圈就像沙暴一样急速蔓延开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陆逍面如死灰,赶紧跳上船,叫醒了昏过去的落樱。
“你是谁?”
迷迷糊糊醒来的落樱看到面前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有些惊讶。
陆逍抬头看到愈来愈近的业火风暴,管不得其他,直接抱着落樱一同跳入了水中。
顷刻间,水面上就被一层诡异的火焰所覆盖,整条河都发出嘶嘶的声音,水汽蒸腾。
河水似乎快要沸腾。
陆逍虽然身在水中,却也觉得燥热难耐,以现在的情况看来,不需多久,他们便会被灼热的河水所杀死。
陆逍知道关键点在落樱的身上,使劲摇晃了几下,一脸茫然的少女显然不知道面前的少年想要表达些什么,只是一味地挣扎,想要回去救自己的老师和兄长。
陆逍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她按住,迫使落樱直视自己的眼睛,一刹那,紫光涌现,少女的神识似乎醒了过来。
少女浑浊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澈,再看陆逍时,眼里不是惊讶,而是惊喜。
陆逍明白她已经醒了过来,只不过,为什么他们还在幻镜中?
制造幻镜的琉璃月一死,幻镜的主人便成了落樱自己,只要她清醒过来,幻镜便会自行解除,可如今落樱已经恢复了神识,但周围的一切却仍然那么真实,丝毫没有要消失的迹象,这让陆逍感到匪夷所思。
周围越来越热,水底也不再是安全的地方。
陆逍正要拉着落樱往外更深处的水里游去,少女摇了摇头,取出一张符来,口中轻念咒语,符纸炸开,便在两人周围形成了一个圆形的薄膜,将快要沸腾的河水隔绝在外,他们缓缓落到水底,暂时没了危险。
“没想到你会来救我。”
“我也没想到你能来救我啊。”
两人对视一眼,各有所思。
落樱忽然皱眉道:“可是我已经醒了,为什么这个幻镜还会存在?”
陆逍摇摇头,“我也不是精通神识方面的专家,到底为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有种感觉,这里并不像是幻镜,而像是某一处天地,就和那些神修的小自我天地一样。”
“为什么?这可是我的记忆,怎么可能形成一个小自我天地?”
陆逍想了想,说道:“应该与蛇鳞境有关,我虽然只在那里呆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我觉得那地方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境,无忧和尚曾经告诉我说这片蛇鳞是神仙珍宝,他还十分想要的样子,我没舍得给。现在看来,蛇鳞境似乎本身就是一个被人创造的大天地,所以在其间的幻镜受到大天地的影响,才会变成了类似的天地。顺藤摸瓜想去,白蛇神应该就是那位太古时期的仙人留下的灵兽,而蛇鳞境,肯定也是出自那位仙人之手。”
落樱叹道:“你们中原的怪东西还真是多啊。那你知道我们怎样才能出去吗?”
陆逍脸色古怪,“此处已经是个失控的天地了,你无法将它关闭,但如果有蛇鳞在的话,可以直接回到蛇鳞境中。”
落樱摸了摸身上,忽然醒悟,“鳞片在我身上,这里哪里来的鳞片?”
“倒还有一种方法可以出去。”陆逍顿了顿,“不对,没有办法了。”
落樱看到陆逍眼神飘忽,似乎想要隐瞒什么,她本来也就不笨,稍微一想,也便明白了另一种方法是什么。
既然这里是自己记忆产生的小天地,那么只要自己死了,这里自然会崩塌消逝。
她心里苦笑一声,到头来自己终究是要死在这一晚的火海中。
哪怕老师和兄长拼了命地把自己送走,可天意难违,饶了一大圈后,自己又回到了这里。
陆逍见落樱神游,心头一紧,“如果再有别人闯入这里,破坏了这里与蛇鳞境的连接,我们还是能出去的,我已经吩咐了那只肥猫,只要我一个时辰不回去,他就会去找帮手。”
落樱听到肥猫,噗嗤一声笑了,“它叫胖圆,你别叫它肥猫,它会生气的。”
“是啊,我已经见识过了,真的很凶。”陆逍刻意把凶字说的很重。
落樱露出阴谋得逞的坏笑,“我早就告诫过你了嘛,它很凶的,你可别嫌弃它,要不是它给我通风报信,你现在还指不定是死是活呢。”
“哦?那我还要好好感谢一下它了。”
落樱露出两个酒窝,“它喜欢吃秋刀鱼,一次三条,少了挨挠,多了不闹。”
陆逍也笑道:“原来就是你把它养的跟猪一样的。”
“它当初可不是那样的,我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它还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猫,当时是个大雪天,它躲在墙角下瑟瑟发抖,我看它可怜就把它带回了家里,当初我还小,什么也不懂,忽然听到它会说话,吓得又把它丢了出去,直到第二天我出门,才发现它在雪地里睡了一晚,当时有点心疼,就把它给抱了回来养着。后来我跟老师当了阴阳师,它就成了我的试验品,也是我第一个式神。”
“第一个式神?为什么送给我?”
落樱不回答,忽然地面开始震颤起来。
“玉藻前开始了。”
“别放弃,那只肥猫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过它一定会想办法的。”
两人相视一眼,落樱忽然往后一步,想要离开隔绝沸腾河水的气泡。
陆逍早有准备,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少女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陆逍死死拉着她的手腕,“你又不欠我什么,何必要为我丢了性命,你本不该来救我,也不值得,到头来我还害得你陷入这般境地。”
“我们不是朋友吗?既然是朋友,何来值得不值得?难道,你从没把我当做朋友?”
“我把你当朋友才不愿你来救,离我太近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落樱忽然整个人靠在少年身上,倔强抬起头,“这样够近了吗?有什么坏下场?你不要总是把别人的过错全都归结到自己身上,那些本就不是你的错。”
陆逍脑中一片空白。
他后退一步,抓着少女手腕的手却丝毫不肯松开。
落樱忽然看到了他腰上的铜铃,惊讶道:“我老师的铜铃,怎么会在你这?”
陆逍解释道:“这是我刚进来的时候你老师给我的。”
他把铜铃取下来递给落樱,“这是他送你最后的礼物,还有...他让你永远都不要回去。”
落樱红着眼接过铜铃,一直摇头,“为什么?这里不是我的记忆吗?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你老师一直留有神识在你的身上。”
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强烈,就连水底,也开始出现了几道狰狞的裂缝,将滚烫的河水一个劲地往里吸去。
两人都觉得有些站不住脚,落樱忽然发力,扭开陆逍抓着的手,一头往外冲去。
陆逍怒骂一声,紧随其后,两人一齐冲入水中。
滚烫的河水一下子浸透全身,陆逍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沸腾般灼热,他用力抱住落樱,将体内妖气掩盖在她身上,让滚烫的河水稍微变得清凉一些。
两人顺着水流一齐被冲入地底裂缝,无止境的黑暗。
方才还是滚烫的河水,这一刻却变得冰冷刺骨,在一热一冷的刺激下,陆逍显得狼狈不堪,又是在水下,无法采纳吐息,他只憋着一口气到现在,实在是坚持下去。
当他意识渐渐模糊时,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一阵铜铃声。
转瞬间,他整个人失重地往下坠落,犹如掉下悬崖的感觉。
那种惊恐感令他猛地睁眼,发现自己的神识已经回到了身体里面。
他赶紧看了看身边的落樱,她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窒息般地挣扎着,忽然她猛吸一口气,惊恐地醒了过来。
“怎么样?没事吧?”陆逍关心到。
“我们...回来了...”
陆逍点点头,“没错,似乎是那个铜铃,我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了铜铃的声音。”
落樱下意识地打开手掌,那枚铜铃就静静地躺在手心之中。
两人诧异地对视一眼。
陆逍有些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就算那是小天地也不应该啊,神识怎么可能带着真实的东西出来?”
落樱握紧铜铃,摇头道:“不,如果真的是老师,他有办法做到。”
陆逍想了想也对,怎么说那也是齐天境的老神仙了,做出些凡夫俗子难以想象的事来,不是挺正常的一件事么?自己这种井底之蛙,就不用去想人家是怎么做到的了,没什么意思。这就和二傻子去想状元郎是怎么考上状元一个道理。
“既然我们都没事,那我也该回去了,那里还有人在等着我。对了,我该怎么回去?”
落樱收起铃铛,“难道你怕我吃了你不成?既然那么急着回去,你自己找办法吧。”
少女头也不回地离开瀑布,独留一头雾水的陆逍。
“什么道理...没道理啊?”丝毫不懂女人的少年挠了挠头皮,开始在这个小洞天里面找起了线索。
“喂!你还是挺有本事的嘛,真把落樱给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了。”
陆逍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转眼看到湿漉漉的肥猫站在身后。
都说肥=许多猫是看起来胖,只要毛沾了水,大都是一只瘦猫,可眼前这只不一样。它是真胖,甩水的时候,身上肥肉一甩一甩的,看的陆逍头皮发麻。
“肥猫,你知不知道怎么回去?”陆逍问。
肥猫亮出嵌在肉里不见的爪子,凶恶道:“你再敢骂本尊肥猫!本尊就把你的脸挠烂!喵!”
“哈~哈~”
陆逍转头,继续找线索。
“你哈哈是什么意思?你给本尊说明白了!真不把本尊放在眼里是不是!好啊!你可是本尊遇到过唯一一个敢对我不敬的!”
愤怒地肥猫一改常态,眼神犀利动作敏锐,竟一下子飞扑出老远。
背朝肥猫的陆逍哪知道它忽然能跳的这么远,冷不丁被一坨又湿又重的肥球给砸中了脑袋,摔了个七荤八素。
落樱换了身衣服,是第一次见到陆逍时的青衣佩剑,腰上还是那个样式古怪的小包,里面鼓囊囊的,放的都是这些日子在鳞中境内画的符纸。
不知为何,鳞中境内的灵气似乎对符箓很有效果。
少女来到小洞天外,隔着嘈杂的瀑布,听到里面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声响。
看来他们两个相处的很融洽呢。
少女微微一笑,露出两个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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