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定的那个日期,纪唯有还是礼貌性地化了淡妆,穿了一身还算是低调而又大方的连衣裙站在酒店门口。
十分准时地,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在她面前骤然停下,她张望了一下,不确定是否是她等候的那辆车。车停稳后,身着笔挺黑西装的司机有条不紊地下车,鞠躬,道了声“纪小姐好,请上车。”,一边说着一边迈着修长的步子毕恭毕敬,礼仪得体地为纪唯有打开后车门。
纪唯有嘴边噙着一抹微笑,礼貌地说了谢谢,稍微提着些毛衣裙的裙边坐了进去。刚探进去半个身子,看见后座上闭目养神的男人,原本的动作一顿。
下意识地握紧了十指,怎么是他?
她悄悄地深呼吸了一口,佯装若无其事地坐进去。
车上的男人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面色平常,但眼里流露出的惊艳倒是没有去刻意掩藏。
“沈大少爷亲自来接我,多过意不去啊。”纪唯有的话语风轻云淡,但其中的嘲讽之味确是挥发不尽地厚重。
“嗯。”沈奕之额前的碎发见长,遮住了几分温柔的目光。
并不愉快地开场之后,两人皆是沉默不语,自顾自地坐着。
车内很安静,连彼此清浅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纪唯有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身边的男人,深灰色休闲西装,亚麻质地给人带来一种很温和的错觉。没有扣上一颗扣子,就那么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乍看起来是黑色的圆领羊绒衫,一种很自然的感觉。他的头发微长,大概能遮住耳朵和脖颈,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资本家独有的气息,低调却极尽奢华,孤独又极致的神秘。脸庞如记忆里一样的俊秀,眉眼温柔如水,但眼神又凌冽如刀,沉默时略微上扬的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笑时两个浅浅的梨涡浮现,有些不同于他体现出来的沉稳气质的可爱。
可能是最近事务繁忙,纪唯有觉得沈奕之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眼底还带着青灰色的阴影。
突然男人低沉的笑声打破了车内的安静,“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
纪唯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咳了几下,脸色涨得微红。
沈奕之笑了笑,嘴角的梨涡浅浅,他伸手过来轻拍纪唯有的背,上下抚摸帮她顺气。
对于沈奕之自以为是的举动,在纪唯有看来早已越界。她咳嗽的身形有些僵硬,尴尬地推开他的手,语气冷淡:“沈少爷,男女授受不亲。而且我现在好多了。”
沈少爷?语气里充斥着嘲讽。
沈奕之疲惫的脸色更是一沉,投向纪唯有脸上的目光却是依旧灼灼,“唯有,我不喜欢你这样称呼我。”
“沈奕之。我和你的婚约不是已经解除了吗?今晚和我赴约的人难道是你?”纪唯有的双手紧握着,目视前方,不想与他再有争执。
沈奕之耸了耸肩,不以为然,“虽然你很不满意,但是今晚你相亲的对象确实是我。”
纪唯有扯着嘴角冷笑一下,“你和周雅芳不是早就订婚了吗?”
心里想着母亲不知道在干什么,她早就和纪家没什么联系,现在又和沈奕之扯上关系,估计过不了几天,纪家的那些人又会找上她了。难道母亲是想帮她出口恶气?但是这也太尴尬了。
虽然那个时候的她心有所属,的确很不乐意沈家的这桩婚事,但是她确实也被迫与沈奕之相处过一段时间。
她眯着眼又瞟了他一样,虽然沈家长辈对她不是特别满意,平平淡淡的,不温不火,但是沈奕之这厮确实也没有因为外貌而轻视她,反倒是难得对她比较温和的那部分人。
纪唯有心里长长叹息了一声,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语气太过于情绪化,而且当初婚约取消的事情确实也与沈奕之无关。
沈奕之看着她神色变幻的侧脸,比他日常收到的那些照片影像上的还要消瘦几分。心里又添了几分心疼。
“对不起。我刚才的语气不太好。但是我真的不喜欢周雅芳母女。不想和他们有牵扯。”纪唯有眼眸暗沉,说得很是诚恳。
沈奕之感到自己早已空洞的内心又向一个无限的深渊沉沦,虚无而无所依。但是他还是想把所有的真相告诉她,也许那么做之后他还有机会可以回到她身边。
沈奕之:“唯有,我和周雅芳没有订婚。从来没有,就算是我们的婚约解除之后,也没有。”
纪唯有没有说话。脸被阴影埋没,看不出情绪。
片刻之后,纪唯有灵活地用舌头轻点了下上颚,然后开口,“这样吗?我出国之后就很少关注纪家的事情。”
沈奕之;“那似乎我们之间没有特别激烈的冲突吧。所以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和纪唯有女士共进晚餐。“
纪唯有歪着头一笑,开口,“我想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很好。”沈奕之看向她,食指在膝盖上一下下敲打着,然后说了句:“这样你我的父母也不会为难。”
纪唯有皱了皱眉,果然还是牵扯到了两家。
真是麻烦。
她一言不发地坐在车里,侧头看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
纵使什么也看不清。
坐了许久,车驶出了闹市区,又出了城上了高架。纪唯有眉头紧锁,心里直打鼓,他不会是要把自己卖到什么深山老林里去吧。
纪唯有:“那个……沈奕之,我们这是去哪里?”
沈奕之看了她面上丰富的表情,知道她肯定又脑补了不少故事,脸上的寒意褪去一些,终于填上了几分人间烟花气。
作弄似的回答了两个字:“吃饭。”
纪唯有:……
下高架后,车又行驶了大约四十分钟,然后在一家比较古朴的小院门口停下。一阵凉风吹过,推动了木篱笆上的玫红木莲轻晃,大而圆的花瓣之中鹅黄的嫩蕊倾吐芬芳。
纪唯有蹙眉看着这家类似于农家乐的小店,实在不解。在她的认知里,沈奕之一向看重用餐的环境,像这样有些家常甚至寒酸的餐馆很少尝试,或者说几乎不在考虑范围内。
现在看来,有句话确实真理。
时间会改变很多,比如他的喜好,比如她的想法。
纪唯有跟在沈奕之后面进了这家店,晚餐时间店内人头攒动,原本就不大的空间更显拥挤。沈奕之示意纪唯有在一旁等待,自己则和一位系着花围裙的中年妇女说了几句话,一边说妇女还一边笑着看了看纪唯有,然后带着他们到了较为里面的一处座位落座。
纪唯有刚要坐下,就听见沈奕之说了句,“等下。”
沈奕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十分工整的菱形格子图案的手帕,擦了擦纪唯有的桌椅,然后才将将满意地说了句:“坐吧。”
纪唯有扯了扯嘴角,果然时间改变不了龟毛。
先前那位老板娘似的中年妇女帮他们添了杯澄黄的大麦茶,又一人递了一本手写的菜单。纪唯有没有客气,一页页的翻阅着,选了几个自己喜欢的,再看向沈奕之。沈奕之笑着看了看菜单,又添了几个,最后加了句:“这里的蜂蜜蛋糕不错,你要试一下吗?”
“好呀。”听到蜂蜜蛋糕,纪唯有的唾液腺一下子就旺盛地分泌了起来。她自幼挚爱甜食,可惜牙不太好,便时常要忌口,加之甜点一般也算是较高的消费,从纪家独立出来后她的经济也不算太宽裕。每一笔花销都要精打细算,久而久之,也就忘了自己爱吃甜食这回事。今天既然有土豪请客,那就酣畅淋漓的吃他一顿。以抚慰自己被恶心了一路的心灵。
菜肴一道道地端上来,看起来都是家常又可口的。
“你过得怎么样?你这几年似乎改变了很多。”沈奕之的眼神直接而迫切。
纪唯有吃了一口清炒时蔬,咀嚼着,不急不缓地咽下。“刚开始一年左右的时间几乎都待在医院里,你看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我轻减了蛮多的重量的。”
纪唯有笑得眼睛弯弯。
沈奕之看着她,确实瘦了很多,几乎完全是变了一个人。
纪唯有接着说,“脸上受伤的地方也做了一些微调,是不是好看了不少。”
沈奕之笑笑,倒是很是有小姑娘把整形手术说得那么轻松,不遮掩,“五官没怎么变,眼尾倒是还看得见一些疤痕。”
听到这个,纪唯有下意识地摸上眼尾,触手略微有些坑坑洼洼的感觉,她笑了笑,“后来懒得做手术了,这伤疤就算是那段时光的纪念品吧。”
沈奕之自然是知道纪唯有在国外治疗的那段时间很是艰辛,他暗地里也没有少帮忙。但是有个问题他一定要问,“你为什么不找我?退婚的事情也是,你从来没有来找过我。”
纪唯有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沈奕之,我那个时候最迫切想要做的事情就是逃离纪家。”
“就算是舍弃我也可以?”沈奕之发问,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看起来没有一丝的难过,只是单纯想要寻找一个答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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