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七。
阴天,凉风阵阵。
这是座跟气派没有半分关系的院子,却占地极宽。
这里是苏长恨的家。
徐镇策马来到门前,系马,扣门。
“请问……你找谁?”
一个小孩童从门缝探出头来,胆怯地看着徐镇。
徐镇笑了笑,蹲下来,刚好与那小孩童同高。
“请问苏星海在家吗,麻烦通报一下,就说衙门的捕头徐镇有事找他。”
对于尊敬他的人,他也一向给予同样的敬重。
“你是捕快吗?”
小孩童怔怔地看着徐镇,似乎有点不相信。
徐镇点点头,说:
“是的,捕头也是捕快,快点去叫你家大人出来。”
小孩子一溜烟地回进院子里去,消失在横廊后面。
徐镇安静地在门口等候着,丝毫不显不耐烦。
从那扇没有被关闭的大门,不难判断这小子是进去喊人了。
“爹,那人就在外面,他说要找你,还说自己是从衙门来的!”
那小孩童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紧接着,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出现在徐镇面前。
“请问你是哪位?找我有何贵干?”
男子脸上露出很奇怪的神色,他并不认得这位自称来自衙门的捕头。
“鄙名徐镇,刚来扬州衙门一年。这次过来,有几件问题想问问你。”
徐镇也看出了,眼前的男子似乎并不太关注外界,索性直奔正题。
“这样啊,那就请进来吧!”
虽然男子眉宇间的不解之色越发浓了,不过还是暂且忍住了。
客厅的装修虽然粗略,不过倒是足够宽敞。
一切家具都没有上漆,像是自家造的。
男子的双手也长满了老茧,手背如同枯槁的老树皮。
手掌却油光发亮,这是长期摸索木头而特有的特征。
这显然不是一双用来斟茶的手,动作也显得笨拙,不少茶水都飞溅在桌上。
“不知道徐捕头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男子将其中一杯推给徐镇,略显拘谨。
徐镇凝视着苏星海,说:
“你就是苏长恨的儿子苏星海吧?我是为了十五年前的七星山旧案而来。”
男子脸色忽地一变,说:
“这件案子怎么了?”
徐镇喝了口茶,说:
“没怎么,只是和我在查的一件案子有牵扯。
同时发现当时的七星山迷案有颇多疑点,应该还欠世人一个真相。”
苏星海苦笑一声,说:
“都这么久过去了,还能翻案吗?”
徐镇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感到了一股消沉的意志,说:
“没有什么不能的,只要你愿意配合。”
苏星海忽然站起来,踱了几步,萧索地说:
“我也知道的也不多,当年案发的时候,陆叔叔都没能查到真相。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徐镇说:
“这不重要。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了。
剩下的东西,我们会自行做出判断。”
苏星海叹了口气,似乎执拗不过,说:
“那好吧,你想问什么?”
徐镇第一件要确定的事,就是:
“当年结案之后,陆云英是不是告诉过你们。
他会在暗中继续调查此事,所以你们才没有去质疑结案通告?”
苏星海诧异地看着徐镇,反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此事?是陆叔叔委托你来调查的?”
眼底深处有抹期待的光芒的一闪而过。
看来他虽然说不抱任何希望,但心中还是希望能看到翻案的那一天。
徐镇摇了摇头,说:
“和陆云英没有关系,这是我推测的。
他应该时常和你们联系吧?他有没有查到什么?”
苏星海摇头,一脸苦涩地说:
“没有,苦了陆叔叔这十几年。他一直都在寻找真相,一直都没有线索。
也许是凶手太狡猾了,而陆叔叔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徐镇“哦”了一声,好奇地问道:
“他用的是什么方法?”
苏星海吁叹一声,说:
“陆叔叔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对无垢乡的外来人口,一个个排查。
甚至一个个地方,挨家挨户地摸查。”
徐镇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最笨的办法。
但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不过单凭陆云英一人,扬州又这么大。
就算再给他十五年,也未必能够查到真凶。
“听说陆云英最后这几年已找到了怀疑对象,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徐镇凝视着苏星海,直逼案情核心。
苏星海摇了摇头,一脸遗憾地说:
“此事我也听陆叔叔提起过,也问过他。
但当时他似乎避讳莫深,怎么也不肯说。
不过以他的忌惮之深判断,这人的来头,应该不小。”
徐镇嘴角一抽,扬州来头不小的人多了去。
这样一条单独的线索,必须要与其他线索联系起来。
他又问苏星海:“那时候,陆云英主要在哪些片区做调查?”
苏星海想了想,说:
“我记得那段时间,他经常过去东郊区。
每隔两三天就去一次,甚至有时一呆就是三四天。”
徐镇不禁想到。
陆云英家在南郊区,如此频繁地过去东郊区。
那八九不离十,最后活动的地点就是那了,他怀疑的对象应该也是在东郊区。
东郊区有来头的人不少,其中最大的莫过于沈白云。
难道陆云英怀疑的对象,就是沈白云?
徐镇又想起:
那面馆老板曾说过,白梅山庄最近几年时常遭贼。
却没有听说丢失什么东西,莫非那并非是飞贼。
而是陆云英乔装打扮,在白梅山庄打探消息?
再结合,陆云英妻子发现的夜行服,这种可能性似乎已无限大!
徐镇感到精神大振。
总算有一条无形的线,将这两个案子联系起来了!
他压住内心的激动,又问苏星海:
“一直以来,陆云英是孤军奋战吗,还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他?”
徐镇怀疑有这样的人存在,不然很难想象。
陆云英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能够坚持这漫长的十五年。
而且,根据陆云英妻子的说法,陆云英也并非天天在外面调查。
在茫茫人海中,捞到这根针,不是运气,就是有人相助。
相比前者,徐镇更愿意相信后者。
这样,只要能够找到此人,就能够确定两件案子的联系!
苏星海摇了摇头,说:
“陆叔叔没说过他有同伙,但我感觉应该有人在为他提供帮助!”
徐镇顿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真的有这样的人!
不过,此时还不能够高兴得太早!
还是先听听苏星海的判断依据!
“你凭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苏星海皱眉说:
“因为那时候,陆叔叔前一天才和我说了,很抱歉,没能找到线索。
但第二天一大早,他却跑过来告诉我,找到了一个怀疑对象,让我耐心等候消息。
所以我觉得是有人暗中给他提供线索,不然不会有这种表现。”
徐镇皱眉。
如果苏星海的话为真,那么这个判断是百分之一百正确的。
但刚刚的满腔兴奋火焰,也同样被苏星海这番话给完全浇灭了。
就算有这个人存在,他也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谁!
算了,好事多磨。
徐镇安慰自己。
这趟过来得到的线索,已经出乎意料了。
只要这人存在,迟早都能找出来是谁。
看来在此地也无法得到更多消息,也差不多要去下一站了。
徐镇与苏星海寒酸几句之后,很快就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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