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六队所有队员以及一队的三个队员，由魏景带着，进入了衡阳市的组织分部。

与总部一样，衡阳分部也挂着部队的名号。事实上全国的灵组织都是这样，因为其秘密性，必须以部队的名义作为掩护。并且在人员训练上有时也和部队挂钩，但实际上是独立于部队之外，直接对国家安全部负责。

鱼妖被关在一个布满了镇妖禁制的房间里，坐在椅子上和所有人隔着铁栏杆对望。醒来的鱼妖已经完全变成了人的形态，身上穿着一件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裙子，衬着她乌黑的头发和充满雾气的明眸，和前一天在水上的妖娆完全不同，显得十分清冷孤傲。

所有人都坐下，魏景，谢灵陌，黎定睿和白少杨坐在前方负责主审，秦海负责记录，其他队员坐在旁边。

“名字？”谢灵陌问道。

“晓依。”

蒋宇嗤笑道：“我还叫小二呢。”

谢灵陌朝旁边瞥了一眼，蒋宇立刻板起脸，一声不敢再吭。谢灵陌板着脸教训道：“你闭嘴。哪两个字？”

“知晓的知，依恋的依。”鱼妖的声音十分清丽，就如同湘江的流水一样，让人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白少杨问道：“成精多久了？为什么没有登记过？”

鱼妖的脸色苍白，白嫩的手臂和小腿上到处都是血痕。伤口只是经过了简单处理，有些甚至还在微微渗血，有一种别样的凄美感。她的声音颤抖，说出的话却生硬而冰冷。

“修炼很多年了，一年前才能化人形。我没有登记，我为什么要登记？你们人类也不会来我们妖这里登记。况且我也没打算到人类世界里生存，难道我修炼也关你们事？”

“显然你的生活和你打算的不一样，”黎定睿嘲笑道，“你已经进入人类世界了，你打翻了一条船，并且还吞掉了三条蛇妖。”

“我不是故意的！”鱼妖突然大吼一声，气喘得更厉害了一些。

“你冷静一点，”谢灵陌没有一点情绪起伏，连眉眼都不抬一下，平静地道，“你说你不是故意的，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鱼妖闭上眼睛，慢慢平复了一下呼吸。她嘴唇颤抖了几下，缓缓道：“两个月之前，我在江里修炼的时候，有一只很强大的妖来过。它不知道做了什么，湘君的所有气息都消失了。我和其他三个妖都感觉到了，就急忙赶过去，但是湘君和妖都已经不见了。”

“过了一个月，又来了一只妖。它抓了我们四个，杀了其中两个取了他们内丹。剩下的我们，有一个被它带走了。那个妖将我打得半死之后，在我身上下了咒，留下了一个印记。它可以通过那个印记控制我做事。而且每隔几天，我都会有那么几个小时神智不清。其中两次神智不清的时候，我毁了那艘船，吞了蛇妖。”

魏景皱起眉道：“这些事情你应该来告诉我们。”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鱼妖抬起头，冷冷地看着魏景，不因为受伤而有半点示弱，“因为我杀了人所以要告诉你？你杀了妖难道会到妖族来接受惩罚吗？！杀了人是我的错，但我的错误用不着向人类承认。人类和妖族本来就势不两立，你们没有资格来管我。”

鱼妖冷笑一声：“真想不明白其他妖们怎么想的，居然会去投靠人类。”

“显然他们的投靠很有效，”黎定睿靠着椅背，挑了一下眉，漫不经心道，“你这不是落网了？蛇妖虽然不能杀了你，但你一定逃脱不了惩罚。“

“简直可笑，”鱼妖拔高语调，“你们人类居然管事都管到妖族来了，手可够长的。真的以为整个世界都是你们的了？”

谢灵陌手指敲了敲桌子，冷静地道：“我们没空跟你探讨人妖之间关系的问题。但你自己也知道你做错了，你不想要弥补什么吗？”

鱼妖不说话了。

谢灵陌道：“第一次来的那只妖你是怎么感觉到的，知道是什么妖吗？”

“他来的那天几乎所有在水里的妖都感觉到了，因为它的妖力实在是太强了。但我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妖，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它已经走了。”

“那么第二次来的妖和第一次来的一样吗？”白少杨问道。

鱼妖摇摇头：“不一样。第二次来的妖也很强大，但比第一个要弱很多。”

“是什么妖？”魏景问道。

鱼妖的脸色变了变，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小声道：“是一只鱼鹰。成妖起码几百年了，他非常轻易地就杀了我的两个同伴，又差点把我弄死。在我身上留下了印记以后，把还活着的那个也带走了。”

谢灵陌问：“那么后来你是被这个鱼妖控制的？怎么控制的，做了些什么？”

“我并不知道是谁在控制我，只是有时候我会处在一种做梦一样的状态。我可以感觉到一些事物，但我不能控制自己。总之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鱼妖沉默了一下，想了想才继续道：“他一共控制过我三次，其中一次是在江里游了很久，似乎想找什么东西但没找到。第二次是化成人形，在夜里见了一个人类，他们谈论了很久。第三次是跟踪了一些人，后来来了几个妖，从那些人手里抢走了一件东西。”

魏景听到这里想起了什么，猛然间坐直，问：“第三次是上个星期吗？它们抢走的东西，是不是一块玉？”

“对，是上个星期，”鱼妖想了想，道，“上周二。但我不知道抢的是什么，那个东西装在一个黑色盒子里。”

“那么第二次呢，他们之间谈论了什么？”谢灵陌问道。

“我不记得了，”鱼妖叹口气，“这些事情都很模糊，我只记得，他见的人是个男人，头发有点白，可能有几百岁了吧。”

李恒忍不住怪叫道：“几百岁？！”

鱼妖转头看着他，皱着眉没说话，显然对这个咋咋呼呼的人类小男孩很不满意。

“什么人能活几百岁啊？！”

鱼妖愣了愣，改口道：“抱歉，我忘记人类只能活一百年了。那我就不知道他有多少岁了，总之头发是白的。”

众人沉默了一阵，不知道该再问些什么。最想问出的东西是这个鱼妖不知道的，这有点难办。

黎定睿想了想，问：“你自己看过后肩上那个印记吗？“

鱼妖点点头：“我用镜子照过，但我不能除掉它。每当我有反抗的念头，身体就会有剧烈的疼痛。”

“那么你从前在哪里见过这个吗？”

“从来没有。”

黎定睿摸了摸下巴：“你说你有过几次神智不清所以杀了人，当时有什么感觉吗？”

“我感觉，”鱼妖皱着眉，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辞，“很烦躁，很强大，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乱窜，我很想毁掉一些东西。”

秦海突然插口道：“生理上有什么反应吗？比如发热之类的？”

“很疼，皮肤要裂开一样的疼。”

谢灵陌想起了一件事，问道：“你没有见过两只蛊雕？”

鱼妖摇摇头：“没有。”

审问已经差不多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秦海突然道：“屋子里的东西撤掉一两个吧，有符咒和法阵就足够了。她受了很严重的伤，这些东西对她压迫太大了。”

魏景点点头：“可以，但符咒和法阵不能动。各位，请跟我到会议室来。”

秦海留在最后，撤掉了几个镇妖用的法宝，又把一个药瓶和一个塑料药罐扔进去。

“这些药都是专门给妖用的，药片一天三次，药膏每天换一次。你要好好休息。”

鱼妖抬手接住，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轻声道：“谢谢。”

会议室里，魏景坐在主位，六队和一队分列在两边。

“魏主任，”谢灵陌最先开口，“可以告诉我们被抢的是什么东西吗？”

魏景点点头：“当然。被抢走的是一块血玉，你们知道血玉吧？”

血玉并不是天然的，而是一种浸了血的玉石。通常都是尸体口中的衔玉，经历多年后形成的。这些东西，众人都是知道的。

“前一段时间，有个战国时代的将领墓被盗了，其中一具古尸身上找到一块血玉。质地很好，是上等的纯白色和田玉，有很深厚的血沁。盗墓贼带着那块血玉跑到了衡阳市，被警察抓了。结果文物刚回到手里，扭头就又被抢了。”

众人觉得莫名奇妙，一个妖要血玉干嘛呢？这么兴师动众，不惜惊动组织也要去抢一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