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独自在凤隐居弹琴的阿迟看见了飞奔而来的凤啸天,他告诉他,凤吟天遇到大麻烦了。
阿迟大惊:“什么?”
凤啸天说:“凤氏在甘州的暗人传来凤吟天的消息,宗岳对大哥下手了,他已决定留在甘州面对一切,但是家里却要及早做好准备。”
“怎么会?他不是去参加林小姐的赛马会吗?宗岳为什么忽然动他?”
“暗人只说,赛马会结束后少主接见了一个人,之后便一直呆在客栈,当晚就将消息传至暗人处,暗人即刻就出发来报信了。想必是宗岳抓住了凤家的什么把柄,否则不会这样事出突然!”
阿迟脸色发白:“二哥,我要去甘州。”
凤啸天摇摇头,苦笑:“阿迟,事情很糟糕。暗人从甘州到这里走了两天,此刻只怕大哥已经落入宗岳之手。大哥派暗人快马加鞭回来报信,第一是要我们做好准备,第二便是为了你,他要我即刻将你送往长天国暂避风头。阿迟,只怕事情与你有关。娘也让我告诉你,大难来时各自飞,你即刻离去,不要惹祸上身。”
阿迟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般流下:“你们依然不把我当凤家人!事情既是因我而起,我如果此刻走了,还是人吗?二哥,我们去大府,我要站在娘身边,和你们一起度过风波。大哥不在,你和娘是主心骨,快点做准备吧,不要浪费时间了!”她越说越急,最后双手推着凤啸天朝门外走。
凤啸天不再说话,抓住了她的手奔出门外,阿迟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奔回琴房抱起了绿绮。这是哥哥送给她的,也是哥哥和她最喜欢的,她要设法保留下来。
两人奔回大府。凤府里阴云密布,但所有人却慌而不乱。明夫人正在镇定地指挥府内各房收拾东西,她明确规定:金银细软珍奇宝贝全部不许藏,只将有用的账本字据收好。各房散尽佣仆,一个不留。凤啸天负责关闭三个作坊,销毁所有技术方面的文字材料,将明小微和小豆子、冯远春以及三个作坊里六七个精干老师傅送往巴陵深山里凤家的秘密地洞里隐藏,凤翔天则负责通知县内所有凤氏族人,连夜撤离前昭县。
只要保全性命,风波一过,凤氏照样能站起来。
阿迟帮着娘料理一切,直到身边的侍女一个个离开,最后剩下一个采苹,她安静地说:“夫人,采苹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我不走!”
明夫人垂泪,抓住阿迟和采苹的手说:“你们都是好孩子!”
她看见阿迟和凤啸天回来,心里就知道了阿迟的选择,一面赞叹她的义勇,一面又对她的义勇无可奈何。其实,她倒是希望她离开,这样凤族就不会有任何弱点和把柄,凤吟天也就不会遭此大难。可惜……
阿迟忽然想起凤隐居还有一帮子人在,立刻和明夫人说了一声,奔回凤隐居,将太华书华和哥哥卧室里的纸张账册都包了起来,之后搬出家里所有的现银分发给众人,遣他们离去。云妈妈说自己无儿无女,就在这里看房子。碧云和碧桃也想留下,被阿迟坚定地拒绝了。她们只好洒泪拜别阿迟,匆匆回家和爹娘一起撤离。
阿迟抱着账本在凤隐居门前站了半晌,心中一片冰凉。这一次,她将亲眼看见那双翻覆无情的手,她想,她要拼力斩断它!
回到大府,天色已晚,一应事情基本都已基本处理好,明夫人安静地坐在宁心居。阿迟将账本交给她,明夫人说:“阿迟,啸天或者翔天会带着最后一批人去巴陵山,你和他一起离开,无论如何,只有活着,才有将来!”
阿迟摇摇头:“娘,阿迟不是没有良心的白眼狼,是我给凤家惹来的灾祸,我不走,要死,我第一个死!”
明夫人长叹一声:“不是你惹来的,是凤家终究难逃一劫!万事盛极必衰,凤家辉煌得太久,太招人嫉恨了,我早就料到必有这一天。好孩子,你无需自责,凤家没有保护好你,我才应该内疚!”
阿迟伏在明夫人膝前哭起来:“娘,您不要说了,我就是您的女儿,求您以后不要特殊对待我。”
这时凤啸天和凤翔天双双进来,问还需要带走什么东西。明夫人说:“阿迟既不愿走,你们两兄弟自己决定吧,谁去,谁留?”
这是一个残酷的选择,离去,代表活命,留下,很可能就是死亡。
凤啸天毫不犹豫地说:“长兄不在,我便是老大,宗岳看不见我必定不会罢休。我留下,娘和翔天离开!”
明夫人摇头:“你们不用考虑娘,娘身为掌家,一定是与这大府同生同死的,如此才对得起你爹。翔天,要不你离开吧。”
翔天上前一步,昂然道:“我虽然年纪最小,但是哪有抛下娘和兄长自己逃生的道理?何况二哥还有妻儿需要照顾,绝对不能留下。娘,我留下来,就这么定了!”
两个人争吵不休,明夫人大喝道:“够了,你们还有时间拖延吗?”她看看凤啸天,又看看凤翔天,一时心如刀绞,最终流着泪对凤翔天说:“好孩子,凤家的未来就指望你了,你带着大哥的账本走吧!”
凤啸天神色一松,站在娘身前:“娘,这次你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凤翔天痛哭起来,但是形势已经不允许他抗拒。他朝着明夫人双膝跪下,磕了三个头,又朝凤啸天深深一揖,说:“二哥,娘和阿迟就交给你了!”
阿迟忽然站起来,将案几上的绿绮交给了翔天:“这是大哥送我的,我不想它落入宗岳之手,你带走它!”
凤翔天带着账本和绿绮撒泪而别,乘着黑夜往巴陵深山去了。
偌大的府邸里,一下子就剩下了宁心居的四个人。
阿迟和采芹两个去厨房做了点吃的,四个人勉强吃了晚饭,便都在宁心居歇下。凤啸天睡在外间,阿迟和采芹睡在明夫人房内的便榻上。
阿迟哪里能睡得着,这一天的变故实在太突然太惊人,她想着被关押的凤吟天,不知他此刻在哪里,有没有受苦,只觉得心痛不已。他的预感竟然如此准确,可惜,命运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辗转到半夜,她索性披衣起来,轻手轻脚开了门走出来,见大门开着,凤啸天独自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身边一壶酒,身下一个影子。
阿迟在他身旁默默坐下。
天气太冷,阶前的兰花都被移走了,空空荡荡。
凤啸天并没有回头,轻轻问:“你在想他吗?”
“是的。”
“我也在想他。那么冷静机智的人,为什么毫不抵抗就被抓了?甘州有我们的暗人,他若是要反抗,宗岳不一定能拿下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现在想来,那场所谓林御史的千金的赛马会一定已经被宗岳利用了,所以凤吟天才来不及回返,独自在甘州面对风暴。
“我想,大哥一定有个我们不知道的缘故!待这里事了,我会去甘州找他。”
凤啸天不语,半天又喝了一口酒,说:“阿迟,如果大哥死了,你会如何?”
阿迟却拒绝回答:“不,他不会死的。”
“谁不会死呢?迟早而已。你回答我。”
好半天,耳边传来她轻轻的声音:“即使死了,我也要见他一面,然后,我带着他去山里隐居。”
“就像谢嫣然和谢泰然一样?”
阿迟流下眼泪:“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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