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华强迫自己不再想曹园怎么办事,想太多了除了增加她的烦恼,一点用都没有。情绪会传染,她的烦躁情绪一会再传染给曹园,会更增加孩子的压力。她拿出手机开始玩连连看,这是一款单机游戏,她找了好久才找出来,是她喜欢的陈旧版本的老游戏。
曹明华喜欢陈旧的东西只是年龄的关系,不是她的手机配置不够。曹园每年都要换新款手机,淘汰的旧手机都是曹明华在用,她玩淘宝抢秒杀需要好多小号,经常是同时使用五六个手机一起玩。忽忽笑她这样玩手机,哪里像五十岁的大妈。
人老了的标志,就是越老越喜欢回忆,喜欢曾经岁月里留下印象最深的陈旧东西,曹明华亦是如此。她让曹园帮她找好多游戏光盘,这些都是超级玛丽和俄罗斯方块之类的傻瓜游戏。她打超级玛丽连通关都很难,但是她还是喜欢,因为这些当年她统统没有玩过。
“妈。”
曹园满面笑容的冲她走过来,看到曹园的脸色,曹明华知道这是事情办的很顺利,一颗心落下来。
曹园上前一把抱住曹明华的胳膊,母女俩谁也不再嫌天气热。
“妈,我跟你说,后勤办公室的人态度特别好,比物业上的人态度好的太多了。办公室的李老师还帮我倒杯水,让我坐下来慢慢说。
妈,这位李老师说她老公也是博导,知道她老公的学生上学都是多么的不容易。她还夸你支持我上学是很棒的妈妈,说一般父母最多让孩子上到研究生毕业,就急吼吼的催促孩子赶紧就业找工作。如果不是现在很多单位的进人门槛要求是研究生,恐怕这些父母连研究生都不支持孩子读的。
妈,李老师说北校区学校已经租给科技园了,所以物业才重新装修。科技园要把这些搬空的楼房,装修后租给那些开公司的人。
不过,妈,你放心,刚才李老师说肯定会帮助我们解决问题。我是博士生,属于高知人才,国家培养我们不容易,后勤的工作就是为师生服务的。李老师让我转告你,让你安心开店,他们会协调物业处理的,这只是时间问题,让我们耐心等待一下。
妈,刚才我稍微把你的摔伤说的严重了一点,你不会怪我吧?”
“傻孩子,你是去办事的,我怎么会怪你呢?这些事原本是我应该去办的,现在推你出去办,我已经很自责了。我感觉我和你姥姥当年做的那些事一样,把你推到……”
曹园打断曹明华的话,厉声说道:“妈,这怎么是一样呢?当年我姥姥对你,那是她有能力能去办而不办。她是成年人,而你是年轻不经历世事的小孩子,她把你推到前面就是不道德、就是品质恶劣!
现在呢?你去后勤处谁认识你是谁?你既不是学校工作人员,也不是教师家属,在学校开店已经是特例了,人家凭什么给你脸面?”
“唉,说是这样说,我还是感觉我要是小时候努力学习,肯定也跟这里的学校教师一样了。在这里工作,怎么都不会让你这样为难吧?”
“妈,世上没有后悔药,再说这也不是你个人的原因。就你出生生长的那种小城市的贫民区,又没有父母引导和支持,你怎么努力学习?幸亏你嫁给我爸,脱离了那里,我才能上学到现在。如果不是你的痛定思痛,我研究生毕业找个银行站柜台的工作,都感觉很幸运了。”
“看你把我说的好像多伟大一样。”
“就是很伟大嘛,妈,我现在很幸福。伟大的老妈,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我怎么一听见你说这个就心虚?你又想买什么?”
“哈哈……知女莫若母,妈,我想买个包,我给奥特莱斯的那个售货员打电话了,她把红色的gucci包帮我留着呢,我得去拿了。妈,这个是特价的了,最便宜的,6600。奥特莱斯搞活动,她特意跟我说的……”
“停停,你最好买好了再告诉我,反正我是还信用卡已经麻木了。”
“我就是要跟你说说嘛,不说我会心里不安,好像做错事一样呢。”
“你跟我说你心安了,我呢?”
“谁让你是我妈啊。”
“哎,好吧,谁让我是你妈呢!”
“妈,我不跟你去北校区了,我直接坐车去奥特莱斯了。”
“嗯。”
曹明华慢悠悠的走,这会不知道是不是心安的缘故,又感到摔伤的地方有点疼,她看看手机时间,快十一点了,不想去店里了。
她拿起手机打给忽忽:“喂,忽忽,你怎么吃饭?”
“我还没想好呢,等会再说。菟姐,你有事不能来是吧?我还是一会点外卖吧,我现在不饿。”
“好,那我晚一会过去。”
本部旁边有一家茶社,是上海地方风格喝茶的地方,茶社里可以喝茶、打麻将、吃点心,按人头收最低消费,类似于自助餐形式。绿洲没有这样的喝茶场所,曹明华刚来上海时还奇怪,在家泡一壶喝不就好了,干嘛没事多掏钱来这里?
茶色在一处平房小院内,两年前,这家店的老板又专门把早已不存在的门槛给重新安上,说是什么复古风。曹明华抬腿跨过门槛,没有看到惯例站在大门里的服务生,她停下来,站在门口等服务生。
片刻,穿着村姑造型衣服的服务生小姑娘,一边跑一边说:“姐,您来了,你上二楼还是在一楼?”
曹明华知道服务员小姑娘并不认识她,只是职业需要,冲谁都是喊“姐”的,可不是因为她年轻。不可以因为人家喊一声“姐”,就晕乎乎的信以为真了。
嘴唇上翘,报以微笑,“我去一楼角落吧,我要打电话,那里安静。”
茶社庭院挺小的,不过是四五米宽的长条,青砖铺地,放有两口青花大缸,水缸里有种莲花。曹明华对于花花草草历来没有兴趣,来这里喝茶好多年了,一次也没有近前观看过水缸里的莲花。
北边的两层古典式建筑楼房是大厅,南边的两层楼房是包间,曹明华每次来都是去北边的大厅,没有去过包厢那边。她跟着服务员进入大厅,小姑娘交待几句,换成大厅内中年女服务员,引领她去大厅角落。
一楼大厅用雕花栏杆隔断成一个个小的用餐空间,曹明华很喜欢这种中式风格,幽静典雅。
服务员拿起纸笔,问:“姐,你要点什么茶?”
“一级碧螺春。”
“好的。姐,你稍等。”
服务员转身离去。
来这里的熟客大多是茶社周围的中老年人,服务员还保持着用笔记录菜单的方式,不似商场里的新店。那种店通通用微信点菜,连纸质菜单都没有了,曹明华每次去吃饭,为点餐都是搞得一头火大。
曹明华坐在中式长条椅子上,这种隔断小空间一般最小也是四人座位。她仰头闭眼,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又赶紧抑制住心头的酸楚,不能让她陷入迷茫之中。
去年曹园出国后她一人在上海,不自觉中抑郁症复发,有大概两个多月的时间非常痛苦,精神又到了崩溃的边缘。不经意间和刘东聊天,告诉刘东她有抑郁症,刘东自此每天给她打越洋电话,陪着她熬过了漫长的几个月,才算是从抑郁状态中走出来。
服务员默不作声的给她上茶上瓜子上水果,又推开点心车,才轻轻的问:“姐,你要选什么点心?”
曹明华睁开眼看隔断外的点心车,一个个精致的小碟中放着三五个小点心,她随便指指枣泥酥。
“我只吃这个,多给我几盘,其他的不要了。”
“好的。”
服务员端上三盘枣泥酥,“姐,够不够?”
“嗯。”
曹明华又仰头假寐,一直等听不到服务员的推车声,才缓缓睁开眼。
碧螺春是用透明玻璃杯泡的,旁边有续水的水壶。茶叶安静的躺在杯子底部,清晰可见。曹明华侧身趴在桌子上,她特别喜欢这样静静的看茶杯,此时无声胜有声。她不是诗人,说不出什么华丽的赞美话语,只能默默的看着茶杯,体会这种意境。
曹明华伸手摸摸茶杯已经降至微热,端到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口,她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喝茶的,反正是在来这家茶社之后,才喜欢上碧螺春的味道,并且一直只喝碧螺春。她还没有达到喝茶能喝出茶叶品级的地步,可已经能从口感上,辨别出来是不是碧螺春。
曹明华拿出手机,给刘东发一条语音信息:你给我打电话吧。
刘东的电话是包月的,一百多块钱国际长途随便打,另外他送外卖开车也不能打字,两人都是打电话聊天。很快不过两三分钟,刘东的电话打过来。
“喂。你在哪?”
“我在茶社,跟你说过的那家。”
“我现在床上躺着跟你打电话,刚才喝了一杯酒。小鹏刚才跟我说,他买了回国的机票,老古让我给他买的药,正好让小鹏带回去,也不用给他邮寄了。”
“那挺好了。”
“老古这个人真的很人物,说让给他买药立马给我转一千块钱,我算算这样给他带药的话就不用邮费了,我刚才给他转了五百。”
“你也很人物。”
“那是必须的,做人嘛,就得这样,不能在钱上斤斤计较。”
“那是你有钱。让你每个月只有一两千块钱,你想大方做梦吧。”
“活人不会让尿憋死,我要是挣一两千块钱,早就想别的挣钱办法了。我又不是没有经历过那个时候,俺厂不行的时候,我正给保安公司借调呢,我不是毅然决然的留在保安公司了嘛,保安公司一不行,我就立马收拾行李来美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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