匝路亭亭艳,非时裛裛香。
沿途穿花度柳,抚石依泉。一路盘旋曲折,又闻水声潺潺,旷人心怡。
乐琳无心细看,只顾研究自己的新衣。
栗色雨花锦长袍,赭色涡纹腰带,手工上乘的男装。
也不知道“阿琅”穿的是怎样的女装呢?她恶趣味地心想。
心中越发对石氏佩服。
三年前,乐琅从杭州回来,当年石氏遍寻汴京名医,均说其身体无大碍,不言不语,只因心病还需心药医,此时,石氏已着手准备这偷龙转凤的计划。
两年前开始,乐琅更是自困于书房中,石氏便让乐琳与乐琅二人调换院子,又借故调走所有贴身的小厮,只留下护院的仆役,恰逢府中生意亏损颇多,减省仆役也是情理之中。
最妙的是,半年前,石氏叫当时的乐琳常常作男装打扮,又将送往乐琅那边的衣服,渐渐替换成女装。
纵是有人起疑,这虚虚实实之间,亦难找出破绽。
“待两年后,事情已定,你寻个缘由退了官学,便可回复原样。”石氏那天如是说道。
不知不觉,已过了花圃,便有一清新雅致的庭院,里有三两打杂的仆役,见她前来,竟有些惊奇,可见“乐琳”甚少到此。
穿过外院,是一竹篱掩隐的月洞门,而内院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雕有山水人物,皆是名匠手笔。又有偌大的藏书处,连环半壁,甚是壮观。
兜兜转转小半个时辰,才到了书房门前。
乐琳轻敲了门,等了好久也没有声响,正当她想要回头往别之时,忽闻得里面传来轻咳声,忙问:“姊姊,我是阿琅,能进来吗?”
“咳。”
算是应允了吗?乐琳推门而入。
房中四壁皆设古玩架子,摆了许多形状各异的花器,装有鲜花,插有雏菊、牡丹、芍药等,有些新鲜一些,有些已近凋零。
不是说他从不出门的吗?这花草又是从何而来?
再看书案前之人,乐琳心中讶异至极。难怪石氏对偷龙转凤之事胸有成竹,这姊弟二人,模样相似得如同照镜子一般。
乐琅在持书细读,听得她进来,抬过头来,神态冷然。
只见他身穿青白色的绣金木兰裙,水绿色如意纹领的中衣,披靛色的蝉翼纱,皎若秋月,清丽绝伦。
乐琳也不晓得要说些什么,想了好久,才说:“我三日前坠湖了。”
闻言,乐琅竟然现出一丝快速闪过的惊慌,乐琳心头一震,难道“乐琳”坠湖之事另有隐情?她试探着说:“醒来之后,大夫说我患了失魂症,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对方佯装镇定,但那如释重负的瞬间却被乐琳看在眼里,疑惑更甚,却怎么也猜不到有何隐情,便问:“你要换回来吗?”
乐琅摇了摇头,动作虽轻,表情却十分决绝。
乐琳无奈,只好告辞:“我走了。”
临出门口之时,她听得乐琅轻声说:“抱歉。”
猛回头,却见他正低头阅卷,若无其事。
要不是周围寂静,听得真切,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经过藏书处,乐琳又想起一事。
那日,她问石氏道:“娘亲,今朝是什么朝代?”
“本朝国号宋,今年崇宁十七年。”
“崇宁?”
乐琳大吃一惊,宋朝崇宁年,宋徽宗早年的年号!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这败家天子当朝,还袭什么劳什子的爵位,赶快逃去南方才是正经事啊。
为免错判,但乐琳又想不起宋徽宗的名字,只好问:“娘亲,先帝庙号是否哲宗?”
石氏想了想,答道:“先帝庙号仁宗。”
仁宗?那么后面的宋英宗、宋神宗呢,怎么一下子就到宋徽宗了?
后来,石氏又把话题回到“女扮男装”那里,她也差点忘了这件怪事。
于是,乐琳原路返回,推门又入,问道:“你有写本朝的书?借我看看,免得面圣的时候出纰漏。”
乐琅执笔写了几个字,递给乐琳。
他写得一手好字,秀丽颀长,方圆兼备。是繁体字,幸好乐琳之前经常看港台的综艺节目,对繁体字虽不能写,阅读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只见上面写着“东,甲,三十五,七十一,八十二,八十三。”正要细问,但看见乐琅又是不理不睬的样子,乐琳只得自己思索。
回到藏书处,细看之下发现,书架按东南西北中分了五个区域,放着不同种类的书,书的封面都有编号。她找到乐琅推荐的那几本,心中不免疑惑,宋朝有这种系统的图书分类方法吗?
到底,今夕是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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