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文远和无依又接着砌灶。眼看砌到了一定的高度,江文远便问无依的身高,无依道:“我也不知道我有多高,反正比我们姑娘要矮一些!”
江文远道:“你站在灶台边我看看!”无依按他所说站在灶台边。江文远又五指张开,从她腰侧至大腿处进行拃量。
无依的一张小脸红得快要透出火来,还以为对方会有不洁行为,支吾道:“公子……公子你要做什么,周围很多人都能看到这里的哇……”
江文远又一手扶着她腰,一手推着他肩,让她躬身折到一定角度。无依心跳得咚咚乱响,紧张到双腿发抖,心道:“我可怎么办呀,怎能在这里……”
忽听江文远道:“你双手按在灶台上试试!”无依暗想:“难道他要从后面……”但是双手却按对方的要求去做。江文远并没有如像她想象的那样,而是道:“这灶台高度应该合适了,不会太弯腰,也不会太架胳膊,可以了!”
无依“嗯”了一声,一脸疑惑,双手支着灶台并没有变化。
江文远道:“你起来呀,我要砌一个适合你高度的灶台!”无依气得跺了一脚,暗道:“你早说呀,我还以为……哎哟好丢人的哦!”
江文远哪懂女儿家心事,自顾去砌他的锅灶,先是把灶的内胆套出来,再做上拦火圈,最后揭来另边的锅试了一下,大小正合适。
无依拍手叫道:“终于成功了!”江文远道:“哪里成功了?还没有呢,又挑出大小一致的砖块,在灶旁砌起一个烟囱,再用石灰抹了表面。
直到日头偏南快晌午才算完工,江文远向无依道:“今天中午就可以用这个锅灶做饭了!”
无依不放心,先把锅里添了水试验了一下,发现这灶果然好用,点燃之后,火篦之下有风被烟囱吸上来,根本不用吹火,只需要向里续入柴禾就行了,而且有烟囱作为拉风道,厨棚内一点烟也没有。
喜得无依一跳多高,叫道:“果然这灶好用,不但不用吹火,而且还没有烟!”
其实,江文远所砌这锅灶就是今天的省柴灶,其原理也十分简单,通过烟囱的上拔之力,让风从火篦子之下吸入,不用风箱也能很好的燃烧,再通过拦火圈对火力进行聚拢,从而达到省柴的目的。
虽然现在很多农村人都能轻易砌出这种灶,但在当时却有着超前的先进性。
江文远道:“而且这灶还很省柴禾!”无依瞪大两只美目,“真的吗!”江文远道:“等你做完一顿饭就知道了,不过还有一件事!”
无依问时,江文远也没有回答他,而是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房前道:“好像那里有个人在做木匠活的,是和你们一起的吗!”
因为漕运停废,兴武段很多船工为了生计都转做手工艺人,有的之前修过船,会些木匠及铁匠的手艺,还有的学了技术含量并不是太高的泥瓦匠手艺等等。
无依顺他手指看了一眼,说道:“他不是我们兴武六的人,是兴武七领帮许三,他总是下户给人修家具,不知道现在回来没有!”
话刚说到这里,便见一人从木板后走出,无依指着道:“他在家里,只是不知道公子要做什么木匠活?”
江文远道:“我想做一个厨案,放在这上面,你就可以在这上面切菜了,这一面的格子里,可以放碗瓢盆等炊具!”
无依欣喜道:“原来还可以这样呀!”又起身向那些格子细看,当时他还不懂,现在知道了用处,更是连着赞叹。
江文远犹犹豫豫地道:“我去找他做东西要不要给钱呢?”无依道:“虽然兴武七也归我们兴武六统带,但毕竟不是一个船帮,我想应该会收的!”
说着,从腰里摸出几个铜板丢入江文远手里:“我听说一个厨案要很多钱的,不知道我这些够不够。”
江文远看一眼手中的钱,有点不好意思,无依是个女孩,又是下人,攒点钱不容易。但是想想自己从水里被救起时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也只有拿着这几个铜板走过去。
虽然这时漕运船帮很多人都从事手工业,但是他们临江而居的地方并不是集市,有些经济条件好的能在集市上开一间门面,但是更多的都是行商,有在附近镇上叫卖替人维修,有的直接在街上出售小件成品。而这个许三就是行商,因为没有更多的钱去开门面。
到在房前,江文远昨天见过这人,他昨天和其他人一起来参观自己的锅灶,刚才从无依口中才知道他叫许三。
看到江文远走来,这许三一脸的不解,在他眼里,现在的江文远头脑有问题,一时双手无措,生怕江文远在自己面前耍疯。
江文远却没有,而是道:“我想做一个厨案!”许三皱了一下眉,自语道:“昨天还在砌锅灶,今天又做厨案,怎么……”虽然他无意间的自语,却被江文远听到,回答道:“锅灶已经砌好了,所以要一个厨案。”
“啊,砌好了?这么快呀,我要去看看!”人人都有看稀罕的欲望,这许三也不例外,昨天看那厨灶之时奇奇怪怪的,不知砌成之后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好用?说着,便前头往厨棚走去。
江文远无奈,只得在后面又跟着回去。
远远地就听无依叫道:“江公子,这个灶真的很省柴禾唉,而且还很快,只这么一会儿,就把水烧开了!”
听着无依那惊喜的声音,许三自语道:“难道真的好用?”走入厨棚里来,细看那灶,锅灶的旁边还有一个台子,后面还有一个柱子,柱顶已经高到厨棚以上,上面有烟冒出,对于当时的许三来说,还不知这叫烟囱。
一连看了几眼,许三拉起无依:“我来烧烧看!”蹲在灶门前先看到里面燃烧着的火,皱了一下眉,又伸头往里看,只嫌灶门太小,看不清里面的结构。
这时,已经天近中午,很多船工也都下了工回来吃饭,此时也都不到船堂和避居的房子里了,都聚到这个不大的厨棚里看锅灶。
都极为不解,因为在之前没有见过,有的不知灶后那柱子是烟囱,只是道:“怎么这灶还有一个尾巴!”还有的道:“我之前都没有见过这种灶!”
但是每一个蹲到灶门前试验着烧了一下,都服服贴贴地点头,说道:“真的好用!”“这比风箱锅灶还好用!”再看江文远之时也都变了眼光。
就连管大也仔细看了江文远好几眼,问道:“先生是怎么会砌这种灶的!”江文远道:“我自己想的,我自己设计的,之前我也没有见过!”
管大虽然心里难信,但是之前也真的没有见过。
江文远也不理会其他人对锅灶的赞叹,而是又拉来许三说他厨案的事,正好是在灶台边,便对他说了长宽,并说不要案腿,只要案面。
刚开始许三听说不要案腿还十分不解,但是被江文远一番解释之后才悄然大悟。只要案面不要腿反而使用起来更灵活,而且也知道了灶边那个台子的用处,是为了放碗、盆、菜刀等炊具。
但是待江文远问他价格时,许三却执意不收钱,只是道:“这无腿的厨案使用起来方便灵活,又简单,是个新东西,应该很好卖,还要感谢你给我提供了饭碗呢,怎能再收你钱!”当时列强叩关清朝后期,西方很多东西进入中国,洋东西好用是很多人公认的,都对新鲜事物有偏好。
见对方执意不收,江文远也没有过于坚持,因为这几个铜板还是无依的呢。
这许三的手艺也快,只是半个下午,便把厨案做好,放在砌好的灶台上,正好严丝合缝,在上面切菜之后就能直接放进锅里,下面的格子里能放碗筷等各种厨具。
而且切菜时不用弯腰。之前的厨案因为带有四腿,很矮,切菜时要把腰费力的弯下去,自然不及这个省力,无依试了一下,连着劲地道:“真的太好了,哪哪都好!”
当晚,江文远便被管大请到房里,砌上茶水,恭恭敬敬的道:“我在旁边安排了先生的房子!”
江文远一时不解,连着几天来,自己也都是坐在江边,其他人也不和自己交流,自然也就没有自己的房子,现在是夏天,夜里也不冷,江文远也没有在意,突然说为自己安排了房间,还极为惊讶。
正要问话,却听门外一人问道:“江先生是不是在这个房里?”应着声音走进一人,四十左右岁的年纪,唇上留着一字胡。
江文远也认得他,正是李能掌,因为之前厨棚里那灶台就是他砌的,昨天就是他极力否定自己,所以印象很深刻。
进来之后,这李能掌也没客气,直接拉把椅子坐下,对江文远赔笑道:“刚才我去看了先生的手工,砌的锅灶很好,而且也是我之前没有见到过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告诉我这个锅灶的具体砌法!”
江文远刚要说,却被管大伸手拦住:“慢着!这是我们兴武六砌的灶,凭什么告诉你们兴武四呢?”
李能掌道:“同是兴武段,何必分得那么清呢!”
管大冷冷一笑:“何必分得这么清?也没见你们兴武四挣的钱分给我们一个铜板,我知道你李能掌凭着自己的手艺给百姓做修院砌灶的活,眼下我们兴武六的这个锅灶明显比你们强,我们知道了方法也能去挣钱,而且昨天是谁说这灶要能烧得着自己的李字倒过来写呢?”
李能掌嘿嘿笑道:“倒过来写再倒过来念,不还是李字吗!”
虽然有些脸红,但是也只是尴尬了一下,再道:“管领帮,眼下这个锅灶是新的,不但烧火简单,而且还没有烟,相信很多百姓会把之前自己的灶台扒了重新选这种,这样也就形成很大市场,你们兴武六也忙不过来不是吗!”
江文远总算听明白了,心中暗道:“我一时起意设计的锅灶竟还这么值钱吗?”
管大并未接李能掌的话,而是心中盘算。李能掌突然手指管大道:“你管大平时总说兴武六仁义,却白白让江先生在江边连坐了几夜,连个房间都不给人家,难道就是这样的仁义法吗?”
管大一声叹息,脸上红了一阵,又白了一阵,不知如何接话。
正这时,忽见小丫鬟无依端着托盘走进,原来是他做好了晚饭,到了开饭时间。看到这小丫鬟,管大眼前一亮,站起身对无依耳语几句。
再说道:“无依先把饭菜摆上桌,我去叫其他的水手们过来吃晚饭!”说完走出门去。
无依把饭菜摆上了桌,来到江文远身边,说道:“公子,我知道我们兴武六的叔叔伯伯们这几天对你不恭敬,但是你千万不能为此生气的呀?也不能因此离开的哦!”
江文远心中暗笑,自然猜得出管大对无依说了什么,一定是对她说兴武四的要把自己挖走,让他一定要留住自己云云。当下笑道:“放心,我不会离开的!”
无依这才稍稍放心,看了李能掌一眼,说道:“昨天还说我们江公子的锅灶烧不着,说如果要是能烧着,自己的李字就倒过来写,当时如此嘲笑江公子,现在又要接我们江公子走,这脸皮呀,好厚好厚的哦!”
李能掌再次向江文远施礼:“只怪我李能掌短见无识,在此向先生赔罪,只要眼下先生到在我们兴武四,我们一定会待若上宾,决不会像别人一样让你在江边吹风!”说着,拉起江文远就要走。
猛听管大声音在门外道:“李领帮也太过于强硬了吧!”
“是呀!”“是呀!”嘈杂中还伴有很多人的声音,江文远看时,都是兴武六的船工水手们,气势汹汹的进到房里来,七八个握拳而视,三四个抱肩守在门边。
李能掌呵呵一笑:“看这架势,是要打架呀!”管大说:“那也是你欺人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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