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钰微微一怔,旋即垂下了眼帘,不再看谢韫。
“这两位小姐是何时入宫的?”宫钰低声问。
“回殿下,这两位小姐是午时三刻一同被荣贵妃召进宫的。”夏进忠低着头,恭敬地答道。
那么,两位小姐的这番对话极有可能是荣贵妃授意了。宫钰低头拂平了衣袖上的褶皱。她有些不解的是,汝南崔氏的崔惜瑶也被荣贵妃召入了宫。汝南崔氏一向不参与朝廷之争,以浩清正气闻名于世家之中,可现在却与荣贵妃有了瓜葛,这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夏公公,我要稍晚片刻再去承乾宫了。”宫钰道。她依旧是微微笑着的,只是那微笑有些令人脊背发凉。
——她需要明确地知道汝南崔氏的态度与荣贵妃的目的。
夏进忠听懂了宫钰的弦外之音,他握着手里的拂尘,拉长了声音道:“元晞公主驾到——”
崔惜瑶惊讶地望着宫钰,她似是没有意料到元晞公主会出现在这里,她立即恭敬地俯身道:“臣女崔惜瑶拜见元晞公主。”
万紫晗也俯下身,只淡淡道:“臣女万紫晗拜见元晞公主。”
世家嫡女的宫廷礼仪是没有任何疏漏的。
宫钰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两人,过了许久,她才缓缓道:“起来吧。”
万紫晗的眼底划过一丝怨怼之色,这元晞公主一来就给了她们一个下马威。她攥了攥衣袖,脸上却保持着平静。
宫钰只微笑道:“方才本宫走到回廊处时,隐约听到两位小姐提到了本宫,不知两位小姐在谈论些什么呢?”
崔惜瑶闻言脸色微白,显然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万紫晗却掩唇笑道:“臣女不过是向崔妹妹讲曾在皇宫里见过殿下一面罢了。也许殿下忘记了,七年前,臣女与祖父入宫见贵妃娘娘时,也曾在这水池畔见过殿下一面,彼时还是夏天,殿下正弯腰在池畔拨弄着红莲。”
这一句回答便揭过了方才对元晞公主的议论。
“只是可惜了,现下是寒冬腊月,红莲早已经谢了。”宫钰叹道。她侧头向水池望去。水池上覆了一层碎冰,水面沉寂的没有一丝波纹。
“殿下,等到来年盛夏,红莲便会再盛开的。”崔惜瑶道。
宫钰没有再答话,她依旧是在微微笑着的。池水倒映着她的模样,她那双乌黑的眼眸却显得极为暗沉。她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万紫晗此时正站在宫钰身后,她脸上染了几分狠意,她猝不及防地伸出手,用力推了宫钰一把。
荣贵妃的目的仅仅只是想让她落水吗?宫钰沉吟了片刻,方才那出神的模样不过是她伪装而已。
只见宫钰微微侧身,她抬起手,轻易地抓住了万紫晗的手腕。
万紫晗精惊怒不定地看着宫钰,她显然没有料到宫钰竟然会回手。她只觉得有一股极大的痛楚自手腕处出来,仿佛要生生地将她的手捏碎了一般。
“为何本宫方才听见的那番对话与你现下所说的不一样呢?”宫钰微微笑着。“本宫方才听到的,是你说元晞公主心思歹毒,骄纵跋扈,没脸没皮。”
“臣女可未曾说过这样的一番话,殿下莫不是听错了?”万紫晗脸色惨白,但目光却里露出一丝讥诮。
“本宫想来也不错了,你定是患了头疼之症。”宫钰平静道。
“什么?”
“本宫曾听太医说过,这连自己说过什么都忘记了的人,通常是有些头疼的。”宫钰道,“不过,你不必担心,本宫知道一个妙方。”她抓住万紫晗的手慢慢收紧了,被豆蔻染红的指甲留下一片冷色。
“只有将你的头在这寒冬的水池里洗洗便好了。”
万紫晗一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便是彻骨的寒冷。
只听得“扑通”一声,万紫晗便掉到了水里,她本能地开始在池水里挣扎起来。“救命——”
除去这救命之声,池畔寂静一片。
夏进忠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谢韫的半张脸藏在了回廊的阴影里,他面色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崔惜瑶紧紧攥着衣袖,脸色比雪还惨白。
宫钰站在池畔居高临下地看着万紫晗,她的眼睛寂静地如同尚未融化的冰。
——她在等,她想知道这个水池里究竟会有什么。
万紫晗起先是用一番无礼的议论来引她来这个水池边,然后又用所谓的回忆来分散她的注意力,企图将她推入水池中。
这水里一定有着荣贵妃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
宫钰望着池边,刹那间,她的目光一凝。
那半融的雪里正有一只金钗映着水光,泛着淡淡的金色。
那是一只金钗,隐约可见,金钗上雕饰着九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勾勒出无比繁复的纹路,这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头饰!
那是当今皇后,也就是宫钰亲生母亲的头饰——九凤钗。
“夏公公,你可识水性?”宫钰淡淡地问。她并不希望万紫晗死,毕竟一位世家嫡女的死是足以大做文章的。
夏进忠立即便明白了宫钰的意思,他将手里的拂尘放在了雪地里,跳下了水。
宫钰趁着众人的目光都在水里,便俯下身拾起了那只金钗。
“殿下,殿下,这水里,这水里死了一位宫女!”夏进忠惊叫道。
宫钰静静地看着。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回廊出传来几声,
“皇上,皇后驾到——”
“荣贵妃驾到——”
宫钰垂眸叹息,原来如此,看来荣贵妃这次又要功亏一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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