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女孩子,我姐是女孩子。”安宁连忙抓着不撒手。
“虽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可是现下闹饥荒,当兵有啥不好的,起码饿不死。”
“小伙子这样就不对了,保家卫国是义务。”
“真丢人,装大姑娘,还被发现了。”
“看这俩生离死别的样子,不会是小两口吧。”还有不地道的大妈,假装斯文的掩嘴偷笑。
死气沉沉的人群里瞬间就迸发了活力,你一言我一语一直传到队伍末尾,“这俩私奔来的,女的都怀孕了……不舍得孩子爹去当大头兵,给男扮女装呢。”。
“安宁,我先过去,再想办法,你去城里等我。”四九见形势不对,总不能城门根验身吧。
“哥,那你小心。”安宁不舍的松开了手。“憨子哥帮我照顾他。”
“你看,我说是男的吧,都叫哥了。”人群里幸灾乐祸。
安宁气得直跺脚,“你男的,你全家都是男的。”她一个女孩子能拿别人怎么办。哭哭啼啼进了城。
“女娃娃,去大娘家里歇会吧,小心别伤了肚里的孩子。”原来在队伍末尾的大妈,进城之后热心赶着撵上来拉安宁。“这老天爷不可怜人,咱们自己得可怜自己,再说还有孩子呢。”
安宁也没地方去,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哭得更凶了。看大妈也是朴实人,就跟着走了。
城门根下。
“给我看好了,别让这小子跑了。”
“名字。”
“来江壶。茶壶的壶。”
“年龄。”
“十三。”
“恩,十六岁”
“老子十三岁。”四九不耐烦的一拍桌子。
“还想逃兵役,就十六岁。”桌子两边的大头兵立马上前。
“老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四九比这俩兵矮,比这俩兵瘦,自是打不过,身后还有其他兵呢。四九只有对女孩子才温温柔柔的,在街坊四邻的孩子们面前一贯自称‘老子’,装老大,哄得不少小弟跟随,骗吃骗喝。
到憨子了,登记的人非得要登记大名,“以后建功立业了就叫憨子将军啊?”
憨子求助的看向四九,四九说:“憨子哥,憨字上半是勇敢的敢,下半是心,就叫辛敢,但求保持初心,勇敢保家卫国。”
“好!”周边人群里爆出喝彩声。
“没想到这男不男女不女的还挺有水平。”
没一会,来了一队大头兵,领头的看了登记信息,点了人头。
点到四九时一愣,继而一拳打在四九肩头,“臭小子,装大姑娘呢,给老子把那树枝子扔了,别想着逃跑。”四九经历了拉扯,头发乱的可以养鸟了,只是依稀还是女孩发型。
一群人穿城而过,到了北门外不远处的军营,四个城门口的新兵聚到一起。前边摆着大锅、大盆,无数碗碟。
“从今天起,你们就不用饿肚子了,吃饱了就得给我出力气打仗,谁要是当逃兵,军法处置!就是斩头,还要挂在军营里示众……吧啦吧啦。”
说的什么四九也没听进去,满脑子想着安宁,抬头扫视一圈,都是老爷们儿,怎么逃跑。
“好,开饭!”这句话四九听到了,呼啦跟着人群跑上前去。
啪!鞭子一甩,“排队!排队!”
吃饱喝得,天气炎热,就有汉子脱掉上衣,或搭在肩头,或系在腰间。
四九之前也在男孩子堆里混,别人也脱,只是他不脱。
爹说“读书人,要讲礼仪,衣着要得体规整,不能袒胸露乳。”
娘说“你太强壮,躲着点人,免得伤人自尊。”
“发军服了~”那边桌子一嗓子吼,大家又呼啦跑过去排队,新衣服,总比自己破衣烂衫强,四九也去排队。
领了衣服,一转身,居然有人就地换装,穷苦人家,哪有什么里裤,脱了裤子就光腚了。四九忙用军服掩面。
“还真当自己是大姑娘呢。”说话引起一群人的哄笑。更有甚者上来拉扯四九,“脱了让我们看看大姑娘啥样。”一群臭男人低俗的哄笑打闹。
憨子嘴笨,只能帮忙挡着,拦着。
“你他娘的才是姑娘。小爷不跟你们一样粗俗。”四九掩面挣脱,跑远。四九知道男人堆里,嘴上不能服软,不然都会来欺负你。
“大姑娘害羞啦!”背后一群男人放肆大笑。
四九把军服搭在肩头,背对着人群,假装收拾碗碟,眼珠往远处乱瞟,思绪翻飞,怎么逃。
四九不敢跟憨子太亲近,万一真的逃跑了,连累憨子。
穿城而过,前往军营的路上,四九就跟憨子说好了,谁问都说他们俩城门口排队刚认识的,以前不认识。
看着这小伙子虽然别别扭扭的,倒还勤快。“小伙子不错,跟着我当伙头军吧,保你有吃有喝。”那边一个老头,身着军服,一瘸一拐的收着碗碟。“怎么还不换上新衣服,比你那身好多了。”
“我,我舍不得,这个穿坏了,再穿新的。”四九辩解道。
“军服穿坏了,再发新的,快换上吧,可舒服了。”
……
……
四九看了看,直接把军服套在了外边。继续闷头收拾碗筷。
老头……
这怕不是个傻子?
没一会,四九热的满头大汗,后背的军服都渗出汗渍。
“军爷,哪里有茅厕?”四九要热晕了,跑不了起码找个地方把衣服换了。
“那后边。”老头一指。
四九飞奔过去,转弯。
一个急刹车,带起一溜沙尘。
转身缩回来,哪里有茅厕,就是露天的,不远处一群汉子,或蹲、或站,在草丛里。
心有余悸,背靠着临时的军帐,这已经是军营边缘了,抬头望去,如厕有人看守,不远处也有岗哨,一望无际,都是平原,连个遮挡也没有,跑是不可能了,等到晚上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吧。
这里也好,军帐一个挨一个,起码没什么人,四九躲到阴影里,迅速脱衣服,换衣服。
“小子,想跑?”四九腰带还没系好,身后就有人大喝一声。
“没……没有,就是换个衣服。”四九一边系腰带一边转身。
“换衣服躲这来?”
“小的是读书人,家里书香世家,受孔孟教诲,不敢衣衫不整,失礼于人前。”四九一个读书人的标准揖礼,躬身、推手,陪笑道。
四九想好了,这年头识字的不多,当个读书人,说不定分个文书工作,坐桌子写字,不用挤在人肉堆里。
“你识字?”
“识得。”
“跟我来。”果然被带走了。
“把总,这小子识字,是个读书人。”转两转,带到一个军帐里。
“把总,小生有礼。”说着,四九叠手、再躬身、推手,躬身更低了一点,这是下级对上级的礼。
把总让四九写了几个字,又问了家里情况,道是父母双亡,有妹妹在城里,就留下四九当作随从,在军帐奉命。分了一个紧邻把总的军帐暂时休息,有桌子,有笔墨纸砚,只是还是通铺,人少一点罢了。住这里的也是军营里的小头头们。
城里一户不富裕的人家。
安宁喝了点水,吃了一碗没多少米的稀饭。告辞出来。
“丫头,没地方去再回大娘这里。”穷归穷,朴实的劳动人民,心是好的。
安宁来到主街,打听下,征的兵已经拉到北门外军营去了。安宁思量着下一步怎么办。
远处传来马车的声音,这世道,能有马车的定是官家,不是官家也是有钱人。
安宁不管不顾的冲出来,站在街中间,伸开双臂,侧脸,紧闭双眼,豁出去了的表情,“官爷!官爷!为小女做主。”做主?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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