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住辉少的手,使劲地摇了几下,然后开始不停地揉自己的眼睛,就好像快要流眼抹泪的样子。兄弟呀!你打算怎么帮我呀?
辉少扭头,嗫嚅着嘴唇,不解地看着我,满脸的疑问。
我……,我那个……,我的意思是,这钱怎么算呀?
辉少猛地把头扭过去,我依稀听见他嘴里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半响,他才掉个头来,但脸上已经变了颜色,气也粗了,眼也红了。你说,你要多少?
我这,对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那个王扁担今儿来我这儿,说了给我找好了一工作,就是在那边沿江小区做保安啥的,一个月能有三千多块,唉,我这情况,一个月三千块,那也就勉强能够维持下去吧,你知道的,除了基本生活,我这外面一屁股烂账,如果一点还不上,天天有人上门来讨债,那恐怕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辉少眼里仿佛能喷出火来,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再次轻蔑地冷笑一声,好吧,三千就三千,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兄弟归兄弟,生意归生意,既然我付了这钱,那我就要得到能值这点钱的东西,如果你的工作达不到我的要求,不能让我满意,我可分文不给。
那不行,先给钱,后做事,不然做不了。你说这饿着肚子做事,能坚持几天呀?先给一个月的,做完这个月,你觉得有必要继续,再给下个月的,以此类推。至于说要求,那你怎么说我就这么做,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那好吧,我考虑考虑吧。
接下来就是尴尬难捱的沉默,我回头看了看窗外,不知不觉,金黄的太阳就落到我家对面那些高楼背后去了。我肚子有些饿了,就小心翼翼地问辉少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出去吃点东西。
我不想出去,也不方便出去。我说你不会自己做一点呀?我到你家里来,好歹也算是客人吧?你总得尽一点地主之谊,招待一下吧。
我赶紧解释说,不是我不愿意给你做饭,我指着家里的那些物件:冰箱坏掉的,电饭煲坏掉的,电风扇坏掉的,电磁炉也是坏掉的,还有这电视机,也是坏掉的,除了那台饮水机,我这家里头,所有带插头的都是摆设,啥也用不了。我正寻思着,哪天让王扁担抽个空,一锅给端了。
辉少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我看,最好连你这个人也一锅端了。
我说:那些废铜烂铁,至少得几毛钱一斤吧,我就算了,我一文不值,还占地方。就是白给,人家王扁担也不能要啊。
我下了楼,到街对面的小吃店叫了一笼蒸饺,胡乱垫垫肚子,然后给辉少也叫了一笼,给他打包带回去。他说得对,他现在既然是我的客人,我是得招待一下,这话,没毛病。
等我吃完饺子给辉少打包带回家,一开门,我愣了一下,就这么一小会儿,家里又多出一个人来,谁呀?老钱。一看他那倒霉样儿,没得说,不用猜我都知道,准是又被老婆赶出来了。
在这个小城里,之前我不知道,但老钱自从丢了工作倒了大霉之后,据我所知,那他基本就没什么朋友了,好像除了我这儿,他再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以前,他也不止一次地被老婆赶出来过,每次都是到我这儿躲几天,等老婆气消得差不多了,才壮着胆子回家去。我记得,我还没离婚的时候,谢丹有点讨厌老钱。这也难怪,好几次老钱被赶出家门时,都是深更半夜的,我两口子早就睡下了,他咚咚咚地在外面敲门,你总不能不给他开门吧,一进门就是满脸的歉意,对不起打扰了之类的话说过不停。他这个人别的不说,还是很朴实的,颇有些至诚君子的风骨。
他原本是个外地人,大学毕业分到我们这座小城,在他栽跟头之前,一直在某国企里做财务,从普通工作人员做起,后来当了科长。要说那个时候,人家也是阔过的,也是风风光光地人模狗样地活过的。
可惜好景不长啊!
那句话说得好啊,莫伸手。伸手必被捉!三十多岁时,他在单位上拿了不该拿的钱,于是好日子也就到了头了,还好他在接受上级调查的时候比较配合,退赃也积极,又考虑到他在腐化堕落之前工作相当认真,对国家也算是做出一点贡献的,总之,最后给了个缓刑,没给他扔进号子里受那牢狱之苦。不过,工作肯定是没了,不但工作没了,为了退赃,他不但倾家荡产,而且负债累累。这些年以来,两口子就靠在市场摆个卖干货的摊子糊口度日。他还有个儿子,已经上初三了,听说成绩很不错。
说真的,我挺同情他,我这人有个特点,容易同情别人,好像满天下都是可怜的人,都很值得同情。其实呀,有时候想想,我他妈真正最该同情的人是我自己,我才是那满天下活得最窝囊活得最可怜的人。
但谢丹就是不待见老钱,看他碍眼。我记得有一次,老钱又被老婆从家里赶出来,那一次,在我家里呆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然后谢丹早就不耐烦了,天天在我耳边聒噪,还威胁我说:你赶紧立刻马上让他走,他不走我走,你跟他过吧,我看看你们俩,倒也合适得很,都是一路货色。
唉,女人嘛,说起气话来,就跟那小孩似的。
我进了家,把一个塑料袋子放在辉少面前,说到:不好意思啦,这一顿你就将就一点,你歪哥我混得太差,招待不周了,兄弟你请多包涵。然后我又扭头对老钱说:我再跑一趟,给你打一份上来,你先和辉少坐会儿。
老钱连连摆手:吃过了。
我说:你可甭跟我客气,又不是什么外人。
老钱说:真吃过了,不是跟你客气。
我本来想问问他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把老婆惹翻了,可话到嘴边,又被我硬生生咽下去了。
辉少大概也是饿了,三下两下就干掉了一笼蒸饺,等他吃完,我给他们一人泡了杯热茶,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知怎么滴就聊到了辉少的小说上,其实是辉少有心把话题往这上面扯,他当然是故意的,他知道老钱正经是个名牌大学出身,他还知道老钱无书不读,肚子里面那是真有墨水。
在红星市场,那些老商户们哪个不知道老钱这个书呆子,别人做生意,眼睛只盯着顾客,只盯着自己的货品。他老兄倒好,摆好摊子,一屁股坐下,就立马从怀里掏本书出来看,一看书就看得迷迷瞪瞪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人家有顾客来买东西,问了半天也不见他吭一声,头埋在书本里,如痴似呆。因此,常常就把顾客都给惹恼了,心里暗骂着他十八代祖宗不说,还发誓以后再也不光顾他家的摊位。
还有那种爱贪小便宜,手脚不太干净的,顺手牵羊,在他摊子上拿几头蒜,拿几块姜,抓一把干辣椒,都是常有的事,他老兄也浑然不觉。为此他可没少挨老婆的骂,可就是改不了。那老婆就没收他的书,三番五次,还是不改。最后他老婆一怒之下,干脆一把火,将他家里的那一书柜的藏书烧得干干净净。哎哟!真是可惜了他那一书柜的好书喽。
此刻,当辉少谈及他的网络小说时,老钱推了推脸上的眼镜片子,轻轻哦了一声,扭头惊奇地打量着着辉少: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呢!年轻人,有追求,了不起呀了不起!不过,我听你们说的什么穿越到唐朝是怎么回事呢?唐朝我倒是知道的,这所谓穿越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嘿嘿一笑,心里想,这个老古董,大概连穿越这个词都没听说过吧。
辉少说:大概意思就是从一个年代一下子跳跃到另一个年代。
老钱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喃喃地道:这个,恐怕不太可能吧!
辉少说:小说而已嘛,不都是虚构的嘛,现在网络上流行这个。
老钱瓮声瓮气地说:艺术的虚构也还是要以现实生活作为基础吧,也不能太离谱吧,从一个年代穿到另一个年代,怎么穿?依据是什么?虫洞理论?平行宇宙论?量子纠缠理论?我咋觉得自从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出现以后,人类对于物理学的研究是不是走偏了,全都是玄而又玄的东西。
我插嘴说:我对相对论都表示怀疑。
老钱说:哦?那又是为什么呢?
我说:因为我觉得时间并非一种真实存在,时间只不过是一个概念,是人类为了描述事物变化的过程而杜撰出来的一个抽象概念。人们之所以感觉到时间是存在的,而且是永远单向流逝的,为什么?因为万事万物,一切存在都处于绝对的永恒的运动当中,无论宏观微观,比方说太阳从东方升起,从西方落下,我们就说,一天过去了,我们用一天这个概念来描述地球自转一周的这个过程。如此而已。而且问题还不仅如此,你们说今天的太阳还是昨天的太阳吗?今天我们站的这地儿还是昨天那地儿吗?今天的我还是昨天的我吗?我的意思是说:每一种曾经存在过的状态都不可能持续,更不可能重演。注意,我说的是重演,不是相似。
我接着说:如果时间只是一个虚构的概念,那所谓四维时空甚至多维时空的说法就完全是扯淡。而这些所谓时空穿梭的理论,基本上都是建立在时间维度的基础上的,如果没有了这个所谓的时间维度,他们的穿越大概就只能在被窝里进行了。说到这里,我看了看辉少,继续说:说到辉少的这篇小说上,他现在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样来想象这个穿越过程的问题,老钱,你读书多,也帮他参谋参谋,看看这怎么个穿越法看起来别开生面一点。
辉少接过我的话头:是啊,是啊,你看看那些小说是怎么来写这个穿越过程的,什么跳楼的,落水的,车祸的,脑袋被驴踢的,据说还有吃馒头被卡住脖子的,然后就一下子穿越了,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太没有说服力了,完全不合逻辑嘛!反正,实在是太俗套了。
我接着说:可不是嘛,如果大家都是一个套路,没有一点新鲜玩意儿,别说读者了,自己看着都烦。但这种套路其实也不是现在这些所谓网络写手开创的,实际上,都是别人玩剩下的东西,我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篇文章,说第一个写穿越的,其实是人家美国人,很有名的,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是马克.吐温,这可是一大作家,文学史上留名的人,据说他那部穿越小说大概是十九世纪末写的,到现在那也一百多年了吧,中国人也老早就有写这种小说的,比如说那个黄易,好像是写武侠的,应该是香港人,对,那个<<寻秦记>>,后来不是拍了电视剧了吗?古天乐演的那个,你们看过没有,不就是穿越到战国的嘛!我感觉,现在那些穿越啊,玄幻啊,修真啊其实都是其来有自,其源头可能就在黄易这里。
是写《百万英镑》那个马克吐温嘛?老钱插嘴问道?
是啊,是啊,就是这个人。
还有那个《汤姆·索亚历险记》,也是他写的吧?老钱又问道。
是呀是呀,你读过《汤姆·索亚历险记》?
小时候读过吧,除了那个喜欢上窜下跳总是惹是生非的小主人公外,别的好像也没有多大印象了。老钱说话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老钱总是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让他看起来有点莫测高深的感觉。
接下来我是继续夸夸其谈一通瞎侃,辉少两眼放光,听得津津有味。我倒没想到这竟合了他的胃口,这不就好办了吗。老钱后来一直都没怎么说话,一副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样子,大概是心思又回到他老婆身上去了,完全不在状态。
我对老钱说:要不,你先去休息?
不不不,我不困,你们聊你们的,我听着的,很有意思的。老钱搓着手解释说。
对对对,继续继续,哎!我说老歪,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以前咋不知道,你还这么能侃呢?辉少说。
我也不知道你爱听这些呀!那在以前,除了游戏,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对别的什么感兴趣,对了,可能还有你那至高无上的爱情。我不无揶揄的说。
辉少本来亮堂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了:你恶心不恶心啊!往别人伤口上撒盐啊!见不得别人松快会儿是吧!
我没想到辉少反应这么激烈,赶紧拱手道歉。妈的,真所谓言多必有失啊!果然不假。我这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一不小心,就犯了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本来好好的气氛,一下子被我破坏了,我恨不得反手给自己一巴掌。
为了弥补我自己的过失,我赶紧对辉少说:我刚才想到一招,如果行得通的话,那你这篇小说马上就能转过弯来,也许后面的写作也就柳暗花明能够顺利展开了。
但是辉少的情绪却显然还没能转过弯来,他好像对我们的交谈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我心里懊悔得想要立马大哭一场,看来,我今晚的努力算是白费劲了。
冷场了一会儿,气氛有些尴尬,这时辉少打了个呵欠,然后说“不早啦,我看老钱也困了,我也困了,先睡觉吧,其他事明天再说,但愿你真有招儿,可别让我失望。”。
我只好悻悻地说:那好吧,我也有点累了,你们两一个睡沙发,一个睡客房,没有问题吧?
老钱就说让辉少睡客房,他自己睡沙发,辉少却说:哪能让你老哥睡沙发,我好歹比你年轻些,你睡床,我在这儿凑合。
两个人客气了几个来回,最后老钱拗不过辉少,就到客房里睡下了。我把客厅里随便收拾了一下,又扔了条毛毯给辉少,转身准备回房间时,辉少却叫住了我:那事就这么定了吧!明天我就给你取钱去,你要记住我说的话,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千万别让我失望,不然的话,以后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还有,你家这毯子怎么一股怪味,还有这家里,你就不兴收拾收拾,这是人住的地方吗?真受不了。
我靠,我本来还一阵狂喜心花怒放,庆幸自己终于达到了目的。可辉少后面的话说的那么郑重,沉甸甸的!看来他是很认真的呀。虽然我是如此迫切的需要这笔钱,可又不能不暗自担心,也许真那么有一天,就因为这事,我们俩会撕破脸。唉!这事,我还真得仔细掂量掂量。
回到自己房间里,我立马打开了电脑,把辉少发在网上的那几章小说,又看了两遍,然后费了半天劲,总算找到一个笔记本和一只圆珠笔,准备开始查资料,做笔记,不管怎么样,先做做准备,未雨绸缪总是没有坏处的。
对于安史之乱这段历史,我虽然也算略知一二,不过如果是我来做主的话,那我可能多半不会选择唐朝。。
这唐朝到现在,都已经一千多年了,但凡对历史有点兴趣的朋友,应该都能了解,历史这个玩意儿,年代越久远,面目就越模糊,也就更难以把握真相。
辉少把他小说的时代背景,放在了安史之乱前后。我不是历史学家,对那些所谓的官方正史也不大信任,睁着眼睛说瞎话,舔屁股抱臭脚胡说八道瞎扯淡的文痞史痞从古至今大有人在。,舔屁股抱臭脚的事儿我大概不干,倒不是显得我高风亮节,人品高洁,实在是因为我这样的草根屌丝矮穷矬实在不够资格。不过要说到胡说八道瞎扯淡,那我可一点也不比别人逊色。说到这里大概你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是,要是你不凑巧运气背刚好看到我写的这些垃圾玩意儿,看到我那些胡说八道瞎扯淡的段子,还请您多包涵。因为我既不是的什么专家,也不是什么网络写手,我呀!说白了吧,就是一打酱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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