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叹宋》第一章 山河血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诗曰: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唐】王翰【凉州词】

宋绍兴九年,郑州城外,深秋。冷月如雪,寒风似刀。

去年北上以来,这一战来的尤为苦厄。

寒风从帐篷的每个角落与缝隙钻进来,像刀子一样侵入每一寸骨骼,要刺穿每个人的心脏。扎营的帐篷大大小小几十个,在大风里东倒西歪,看起来随时会拔地而起奔向更远的远方。

离开家乡日久的兵士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起刚刚停止的杀戮,想起多年未见的妻儿父母。谈起这些年杀过的敌人,受过的封赏;回忆起死去的兄弟,不敢想明日的血战与归途。或喜或悲,或惊或叹。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鲜血和死亡是每一名身在战争中的兵将永远无法逃开的宿命。

约大半个时辰,风渐渐小了。兵士们食过干粮,喝过水,停止了谈论,安静下来。但是又有几个能安然入睡?抱着一封家书,念着某个人,才会稍觉安稳吧。多想回到家乡,见见亲人。可他们没有怨言,只因前方的敌人贪婪霸道,强占我大宋领土,强抢我百姓财粮。奸淫掳掠,荼毒生灵。金人,个个该死!

临时的元帅殿就设在帐篷内,在所有帐篷中并不特别。但里面来回踱步的却甚是特别,面大而方,双眸凝光,一身团鹅紫袍。左手按住玉剑,右手细捋胡须,一派威严,教人莫敢直视。正是岳飞岳元帅。

当听到有人来报,岳飞方才正襟危坐,说声进。账外那人得到允令,进账而来,跪倒在地,道“回禀元帅。”

岳飞打个手势,屏退左右,说声前来。那人得令走至岳飞跟前耳语一番,岳飞听得连连点头称好。

岳飞听完,思量片刻,对那人说道:“萧烈,你们三兄弟跟我多少时日了?”

萧烈跪拜道:“禀大帅,建炎二年八月,元帅驻守竹芦渡因功转武功郎始,到而今已有十一年。记得当时末将只有十五岁,三弟年少尚未入伍。是大哥带我投军的。”

岳飞向前扶起,道:“如今形势堪危,你可愿为本帅冒险?”

萧烈道:“元帅对末将三兄弟之情义,恩同再造。我们兄弟火海刀山,誓死相随。”

岳飞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笑道:“何用赴死,我有一计,需你兄弟三人合力,方可成功。你通知楚天阔,苏振海前来听命。”

萧烈道声是,退出账外。

须臾,楚天阔、萧烈、苏振海三人进账听命。岳飞吩咐如是如是,三人领命而去。岳飞又传岳云、张宪、牛皋等将前来,点将布兵,不在话下。

楚天阔、萧烈、苏振海三人回到自己的帐篷内,就桌前席地而坐。楚天阔时任背嵬军骑兵‘金木水火土’五字营中‘水字营’统制,萧烈为副统制,苏振海为百夫长。

刚刚坐下,苏振海就抢先开口道:“二哥,岳元帅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准没错。不知还需要商量什么。无非是盗令开城,又何须我们三人同去?”

楚天阔抬头看苏振海一眼,眼神相接处,苏振海未敢再言。转头问萧烈道:“依二弟之见,如何?”

萧烈嘴角微扬,不紧不慢的说道:“正如三弟所言,此计本非高明之计。无非是偷鸡盗狗,赚开城门。我兄弟三人,除了大哥您轻功稍弱,以我与三弟之轻功,只要城墙上有任何借力点,要奔上城头,并非难事,此事可成。”

楚天阔听了,并无不悦。自己渐老,体力渐衰。不怕自己不行,就怕连累兄弟。常年征战又疏于练功,自然退步。再者萧烈向来如此,如何计较。

苏振海却听出了不爽,补口道:“二哥之言,小弟不敢苟同。向来兵不厌诈,自古能取胜的计谋便是好计谋,不在简单或是繁琐。岳元帅光明磊落大丈夫,收复失地,还我河山,胸怀社稷,心系黎民。偷鸡盗狗之言先是不妥。再者,若是没有大哥的‘玉霄剑’和‘断山刀’,恐难成事。其一,郑州城墙光滑坚固,无处着力,而‘断山刀’能削铁断石,可助我们一臂之力。其二,大哥轻功看似稍弱,那是大哥年纪稍长,又故意想让你我。但论剑法,又几人能及?要知道你我剑法皆是大哥所授。一剑封喉杀死守卫而不被察觉,就非要大哥带‘玉霄剑’前去不可。所以此行,若说一人可成,非大哥莫属,你我皆不可。”

萧烈自知失言,连连点头。楚天阔道:“既是兄弟,哪分你我?三弟前几句说的不错,后面就不免有些见外了。”

萧烈点头附和道:“三弟所言甚是,大哥的昆仑剑法配上‘玉霄剑’确实无人能及。依我看就我兄弟三人同去。所谓‘兄弟同心,无坚不摧’,我们‘背嵬三雄’今夜不但要盗他令旗,还要借他头颅。”

三人计定,换了黑袍,带了刀剑,在夜色的庇护下,轻悄悄奔了十余里,方到城下。

这厢边,岳飞集结了所有兵力,也悄悄的进到城边两侧树林土垒下埋伏。等待城头三只火把齐明的暗号,攻入城中。

三人依计,楚天阔带了‘玉霄剑’‘断山刀’率先登城,杀死守卫。萧烈、苏振海依次登城。

三人小心翼翼,鬼鬼祟祟,一路躲开巡兵,藏身花园巨大的假山之后,本欲分三路去守将书房、卧室、会客厅、机要殿等地搜寻。不料正看见守将方维池吃过夜宵,在园中散步消食,那令旗正悬腰间。他拍拍那隆起像大西瓜似的圆悠悠的肚皮,自言自语道:“岳飞呀岳飞,纵使你岳家军百战百胜,背嵬军如何勇猛,老子就不开城门,耗死你,你奈我何?我城中粮草堆积如山,足支五年。”说罢哈哈大笑。

楚天阔三人眼神相见,个个点头会意。趁巡兵过去,方维池叫侍卫取暖炉之机,三人齐上制住,取了令旗。萧烈抽剑杀死方维池,藏尸书房。楚天阔上城楼举火为号,苏振海得了令旗,一路无阻大开城门。岳飞得号,知计成,率军杀向城中。招纳降卒,重整军务,张榜安民,开宴劳军。郑州收复,大军修整十日。楚天阔、萧烈、苏振海因功受赏,准假探亲五日。

岳飞径自走出账外,打马到一座不知名的山峰上。从峰顶上望下去,眼下依旧绿水青山,却难见几丝炊烟,取而代之的是连年战火。不闻几声笑语,取而代之的是遍地哀嚎。这天地人间,十数年征战未息,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故乡何处了。

北风夹着尘沙,吹散了他多日不曾梳洗的发髻。岳飞拔剑割下一绺,让它随风而去,留在手中的最后几根竟然是银白色。自己也不过三十几岁,忽然想起母亲在自己背上流着泪刻下‘尽忠报国’时的样子,也是满头银发,颤颤巍巍。不禁潸然落泪,叹道:“真乃‘他乡生白发,旧国见青山。’一寸山河一寸血,故国凄凉,唯以尽忠报之。”岳飞拔剑四顾,然后剑指东北,含泪而啸:“下一战,汴京!”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