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念恩仇

苏振川细看之下，见洞口已被蜘蛛网团团封住，蛛丝透明，不细看很难发现。洞口中间有一只蜘蛛伏于其上，足足有碗口那么大，黄头红身，在黄昏下不甚分明。

苏振川一时没了主意，轻轻问道：“胡兄弟，如何是好，可有法子进洞？”

胡不归笑道：“此种蜘蛛名叫‘雪山蟒蛛’，不仅身带剧毒，其所吐之丝亦有剧毒。寻常人一旦碰触，顷刻便死，若被咬到，更化脓血。我有一物，可破其毒。”说着从小背箱内取出一个小瓶，吩咐苏振川去折一根三尺长的木棍。把蜂蜜涂抹于棍尖，打开瓶盖，将瓶内小虫放出，只见数十条小虫蛰伏于棍尖蜂蜜上。胡不归道：“将棍尖慢慢送到蜘蛛面前，蜘蛛知有食物上门，自然捕食。结果这虫毒遇到蜘蛛毒，两者相冲，在蜘蛛消化完毒虫之前的一段时间，蜘蛛身体是无毒的。我去把它拿走，你再用长杆将蜘蛛网挑干净，我们方能进洞。”

苏振川默然，依计而行，果然成功。胡不归捉了‘雪山蟒蛛’，收进背箱，二人悄悄进洞，洞内再无守卫，转弯进到内洞，眼前一幕让二人惊呆。

三个年轻人被铁钩钩住琵琶骨吊起来，两男一女，赤身裸体。身体基本溃烂，均是怒目圆睁，其痛苦可想而知。史万松拿着药丸依次塞入三人口中，其中一人瞬间好转，其余二人则当即毙命。史万松哈哈大笑起来，又拿一条蜈蚣在那活着的人身上咬一口，那人随即抽搐不止，**无声。史万松又叹息一声，走回洞内，端坐于一个蒲团之上，拿起一部书来翻看，苏振川认得，正是家传【药石宝典】转头对胡不归道：“【药石宝典】。”胡不归点头：“江湖人称‘万毒王’，其心肠何其歹毒，其行为何其无耻，以活人试药，更是残忍无情，令人作呕。”

苏振川此刻咬破牙关，再也忍不住，手提灰玉剑就奔了出来，口中大骂：“史万松，你毒害我全家，又以活人炼药，残害生灵，作恶多端，犹自不悔，看剑。”史万松眼看灰玉剑刺来，将书扔在一旁，顺势从怀中掏出药粉洒向苏振川眼前，同时向左跃开。苏振川使得这一剑正是【灰玉剑诀】‘剑术篇’中的一招，名曰‘黄河九曲’，灵活变换，使人无从闪躲。被史万松的药粉一冲，顿时失了灵活性和威猛性，但这一剑仍然快如闪电，刺偏在史万松的右肩上。苏振川虽然中毒，但事先已服过胡不归所配之药，虽不是毫发无损，却也无大碍。他知道这一剑已然刺在肩头，更不多想，当下两手并用，将剑向前一推，剑刺的更深。他不顾史万松惨叫，两手同时用力，把剑从右向左拉过去。灰玉剑随着苏振川的力道，划出又深且长的口子，鲜血汩汩如泉，顺着灰玉剑灰色的剑身流到地面。史万松不堪其痛，登时晕厥。

苏振川与胡不归把史万松先用绳子绑了，吊起来。看被吊的三人时，均已死亡。苏振川将【药石宝典】捡起，交给胡不归。胡不归却推辞不要了。苏振川道：“君子之诺千金贵，我既已经答应以宝典相赠，决不食言。只盼你能善用此典，救苦救难，不要像史万松那样滥杀无辜才好。”胡不归点头应了，勉强收下。之后再以宝典之方法，为苏振川解了粉毒。二人顺着洞内走，万没想到洞的尽头边缘有一个大坑，里面男女老幼百余具尸体，蝇蚊蛆虫，不堪入目。胡不归看此情景，又念及旧事，感伤落泪。

胡不归自八岁时，层蒙史万松收留。五年多来，他也曾疼惜自己，而自己也一直以亲父事之。在幼时孤贫的胡不归看来，幸福不过如此。直至一天，史万松因去掌门人大会被侮辱其武功低微，长得又丑，其用毒之术也不过尔尔。回山后性情大变，整日躲于后山苦心修炼。起初数十日，胡不归每日送饭探视，史万松时而叹息，时而谈笑。再数日，胡不归只觉他脾气大增。一日因年少贪玩，误了时辰，被臭骂一顿。胡不归感于其五年来养育之恩，不再贪玩，事之更孝。

如此三月后，一日胡不归像往常一样带着饭菜进洞，叫声‘师父’。史万松道：“你过来，师父有话问你。”胡不归放下饭菜近至座前，准备聆听师父教诲。

史万松问：“不归，为师待你如何？”

胡不归不假思索：“师父五年来，待不归优胜生父。徒儿无以为报，唯有像侍奉父亲一样孝顺您，以报养育之情。”

史万松暖笑道：“既为父子，你可愿为师父做任何事？”

胡不归闻言，心知师父忽然温言暖语，必有蹊跷。然五年养育，实是大恩，便道：“自然愿意。”

史万松高兴地点头道：“不枉我教养你一回，好孩子，这里有一粒‘十虫丹’你服下，过一个时辰，为师再为你服食解药。你放心，服了师父的解药，霎时就好。”

胡不归不解，道：“既然有毒药、又有解药，何必浪费呢？”

史万松无言，脸色突变，喝道：“你吃不吃？！”

胡不归心惊胆战，只好依言服下，立觉肠穿肚烂，头昏脑涨。眼前史万松面目狰狞，如鬼如兽。立即央求：“师父，请赐解药。”只听史万松的声音时断时续，似是自言自语：“这‘十虫丹’我炼制近百日，终告成功。食之肠穿肚烂，不消两个时辰必死无疑。这解药虽有六颗，却也耗时费力，花了不少功夫，给这小子岂不可惜？不，还是得留他性命，以后再试新药，莫因小失大。”胡不归听在耳，痛在心，所谓情义，不过玩偶。竟忘记了毒药之痛，只有心灰意冷，掉下泪来。

当天夜里，胡不归从史万松密室内盗得障气丸，又盗得其制毒解毒的秘方和医书若干，逃出万毒山，再次流落天涯。多年来行医救人，游山玩水，倒也自在。胡不归不拘一格，从不注重仪表，认得他的都叫他‘邋遢小医仙’。

此时胡不归沉思往事，竟觉得有些愧疚，终是自己未报他养育之恩。

胡不归被往事缠绕之时，苏振川已经将洞里所有药丸药粉收集起来，统统给史万松服下，又拔剑在手，准备砍掉他的脑袋。胡不归阻拦道：“要不算了，他吞了这么多毒药，肯定难活性命了，留他受罪吧。”

苏振川对此却持不同意见，愤愤道：“一百零三口人命，加上刚刚坑里的百十具死尸，你也看到了。他必须死，不能让他有一丝活着的机会，决不能。”

胡不归默然无语，只能在心里说声师父对不起了，只怪你作恶太多，没有人性。下辈子做个好人吧，一路保重。

正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来早与来迟。

之后胡不归与苏振川进入密室，胡不归暗自叹道：这史万松实在是愚懒，这么多年机关都没改过。二人将障气解药和钱财悉数拿出，聚集教众分散。众人拿了药和银子，一哄而散。竟无一人愿意留下，更无一人为史万松的死落泪甚至一声叹息都没有。他留给世人的大概只有‘活该’和‘报应’了。

胡不归与苏振川就此道别，而后在没有相见。苏振川带灰玉剑去蓬莱岛，每日教苏振海灰玉剑法，活的甚是开心。三年后悄然离逝（是否与三年前史万松的毒有关，就不得而知了），彼时苏振海只有六岁。

胡不归却并未离开万毒山。他将万毒山庄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又将万毒山改名药石山，隐居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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