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姐姐(2)

一日，像往常一样，楚别离带着刚刚会站立还不曾开口说过话的小楚玉上山去采果子。楚别离小心翼翼将他放在地上，转身要上树采果，始终不放心。回头看时，楚玉缓缓站起身来慢慢悠悠的走一小步，又跌倒在地上。

楚别离就静静地看着他，她知道楚玉不会哭的。看着他慢慢连走带爬的过来，用小手抓住自己的脚踝，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那一双小手那么柔软又那么温暖可爱，那一声“姐姐”那么稚嫩又那么悦耳动听。多年不曾真正开心过的楚别离流着泪笑了，这一刻的温馨与感动无可比拟。

楚别离抱起地上的楚玉，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应一声：“唉，好玉儿，乖玉儿，再叫一声啊。”楚玉似乎忘记了该怎么开口说这两个字了，久久没有反应，只是在别离怀中傻傻的笑。楚别离正想算了吧，以后总会天天叫的，又不急在这一天。在他脸蛋上亲了一下，就打算把楚玉放下，她还要去摘果子呢。楚别离刚弯下腰要把楚玉放下，楚玉突然又一声：“姐姐。”让楚别离再一次掉出泪来，还是那么悦耳动听。

为了这一声姐姐，以前几乎什么都不会做的楚别离如今什么都学会了。如何做一顿适合幼儿食用的可口饭菜；如何简单有效的获得羊奶、鹿奶或是豹奶、狼奶；如何将尿布洗的干净没有异味；如何把床铺收拾的软绵舒适；如何防止野兽的突然袭击，保护好一个刚刚会说话的孩子；如何讲好一个睡前小故事等等。楚别离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学会这么多东西，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母亲，而不是姐姐了。

每一次呼唤“玉儿”，楚玉总是第一时间扭过小小的脑袋，将嘴角轻轻扬起来，幼稚而又甜美的笑着，笨拙而又灵活的跳着、跑着或者爬着到楚别离的跟前，叫一声：“姐姐。”然后扑到姐姐怀里，用温热的小手为她擦掉汗水或者拭去泪痕，在她漂亮的脸颊上亲吻一下，这也成了楚别离最幸福的时刻。

小小的楚玉越长大一点儿竟然学会了哭泣，或许是因为有人心疼的缘故吧。毕竟大部分的泪水除了因为感情就是为了博取同情，希望那个心疼自己的人看到而已。

可即便是因为不成熟的步伐使他跌翻在地委屈的哭起来，姐姐的一声“玉儿”也足以让他停止哭泣，爬起来继续奔向那个温暖如同母亲的怀抱，他喜欢也需要这个拥抱。在她怀里，楚玉依然幼稚而又甜美的笑，依然用小手抚摸着她的脸，依然为她擦掉汗水或者失去泪痕，依然轻柔的亲吻她，为楚别离吻去劳累或悲伤。

阿麦祭日那天，楚别离在楚玉睡熟后，一个人悄悄地来到阿麦的坟前，她的眼泪又来了，对着远在天堂的母亲说了很多话，也叫了无数次娘。她从自己记事起的关于自己的事一件一件说给阿麦听，说小时候像个小男孩一样调皮，说少林分别之后的牵念和泪水，说楚天阔如何忘记了她，如何转身就娶了另一个女人，说自己如何喜欢上了一个蠢蠢的男人，如何为了这个负心的男人偷了父亲和那个女人的孩子，说小玉儿怎样聪明可爱，说自己今后的愿望就是陪着玉儿长大等等。

楚别离不知道小小年纪刚刚会走的楚玉，是如何像喝醉了似的歪歪曲曲连走带爬的来到自己身后的。直到楚玉用同样歪歪曲曲、含糊不清的言语对楚别离叫了一声：“娘。”

楚别离转身抱住他，就像当年阿麦抱住她一样，久久不能释怀。楚玉又抬起温暖的小手为她小心翼翼的擦去满脸的泪水，又嘟起小嘴在她脸上亲吻一口。

这是楚别离第一次听见别人叫自己一声娘，大概也会是最后一次唯一一次吧，失去了秋风哥哥，好似什么都变得不可能了。

她用手指着阿麦的坟冢道：“玉儿，这个才是娘。我是姐姐，你不记得了？”

聪明的楚玉好像明白了什么，又摸着楚别离的脸颊，愈加清晰的叫一声：“姐姐。”

“唉。玉儿乖着呢，玉儿真聪明。”楚别离抱着楚玉走回屋中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着阿麦的墓，轻轻唤一声：“娘，别离想你。”

此后一年多，楚别离每日逗趣弟弟，给他讲故事。看他渐渐的学会走路，说更多的孩子话语。幸福和满足让她不想再去找什么妖僧，复什么仇了。她就像一个母亲一样细心呵护着楚玉的成长，一天有一天。她多想就这样守着玉儿，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看着自己一天天变老。楚别离已经淡忘了对所有人的仇恨，甚至忘记了对叶秋风的思念。

然而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又怎么收得回？楚别离忘了对所有人的仇恨，可是别人又怎么会知晓。

一天夜里，楚别离偶然看到一条黑影从房檐上窜过，刹那又消失不见。或许是条老猫吧，或许是一只夜鹰吧。楚别离回屋中看看楚玉，见他正睡得香甜，刚要吹灯休息，又见一条黑影闪过。

楚别离打开房门，夜色如水，星斗满天。刚要开口问是何人，背后中掌，就此昏厥。隐约中听见楚玉的叫喊声：“姐姐、姐姐……”渐而无声。耳中又闻一个老辣沉闷的声音，哈哈大笑道：“听说你要杀我，便来瞧瞧，要说你这地方还真是不太好找。就你这点儿功夫，要杀我怕是很难，留着你的命好好学两年功夫再来找我吧。这个孩子不错，我喜欢，拿来玩玩，再会，记得再来找我。”这声音虽是隔了好远，但是清晰有力，久久不去。

直至第二日黄昏时分，楚别离才渐渐清醒过来，背上疼痛难忍，耳中也只剩了“姐姐”“杀”“错”“拿”等一些字眼，其余的却是想破脑袋也记不得了。她试着站起身来，却浑身酸软无力，只好一路爬进房中去床边看时，玉儿早已不知去向。心中又恨又悔，又悲又愤，这两年的温馨与欢乐一下子沉落。她已经失掉了所有，不明白老天还要夺去什么。她慢慢爬到母亲的坟前，想哭却没了泪水。究竟是谁夺走了玉儿，打伤自己是普普通通的掌法，一时难以分辨何门何派。只是此人内力深厚，非是一般高手能为。

是父亲？他不会这么做。是二娘？更不会。是那个妖僧？可是他为什么要劫走玉儿呢？

楚别离极度后悔带着玉儿下山，自己根本无法护他周全，遇到劫匪竟然无能为力，她恨自己。

此后，楚别离踏遍千山万水，游走****，兜兜转转多方打听，楚玉就像人间蒸发，杳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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