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做过副科长的封晓,结合了这大明纨绔子的灵魂,思维变得极为敏捷细腻。锦衣卫左提督的日常工作,在几位文案介绍了各种章程和工作流程后,封晓的工作变得极为有效率,用文案周贤的话讲就是之前的姜彻姜提督一天的工作,到了封晓手里不出两个时辰就完成了。
但姜彻毕竟已经调离了将近一个月,留下了大量的事情积压着,而封晓也不着急,每天只抽半天时间完成这些积压的工作,新近的则随来随处理,其他时间都用来翻看之前档案卷宗。
转眼间十来天就在封晓翻看档案卷宗的时候过去了,进入五月,天气渐渐炎热,而且是异常的热,还没数伏,但是感觉就像是三伏天似的了。封晓平日里就怕热,这种天气自是难受,还好锦衣卫衙门有冰窖,每日里都有人将大块的冰破了,分到各厅室以此降温避暑。
这一日同样炎热,太阳晒得地面扬尘,封晓却准备外出了,因为自进入锦衣卫衙门,坐上这提督之位后,他就打算扶植培养自己的亲信,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他这些天翻看之前的卷宗档案,就是为了在以往的人事、案件、内参中查找可用之才。
招呼了两名亲卫,便向外走去。这两名亲卫都是顾赫派给他的,但是封晓还是在当初派给他的十二名亲卫中进行了甄选,只有这两个人封晓觉得可以完全放心,一个叫褚青山,一个叫鲍同。
褚青山本身家里也是贵族,不过是垫底的贵族。他爷爷在开国时被封了个安亭男的爵,当过一任巡城兵马司的管带,后来战伤发作去世得早。而褚青山的父亲虽然因为他老子战伤发作而亡,得了继承爵位,但却是个泼皮无赖的性子,好吃懒做,不务正业,不几年就将本就不算丰厚的家底败了个精光,后来竟然赌钱把宅子都输了,气的他老婆带着刚满十岁的褚青山回了娘家。穷困潦倒的他最后冻死在了城门洞里。褚青山的娘带着褚青山回了娘家,但是褚青山的舅舅也不算好人,在褚青山老爹冻死后,竟然将他妹妹卖给了一个卖肉的瘸子。虽说新的大明规定不得进行人口买卖,但是现代社会还有拐卖妇女儿童的事情发生,更何况这只是有所改变的大明呢。结果褚青山的娘逮着个间隙就带了褚青山逃了,那卖肉的瘸子自是不干,伙着几个人就追了出来。正要被追上的当,遇到了封晓的大伯顾喆(也是封晓爷爷的义子,但是成年后被封建明逼着认祖归宗,继承了滕国公的爵位,虽然没有做官或者从军,但是却开了一家在大明数得着的大商号),正义感超强的顾喆当然路见不平一声吼,救下了褚青山娘俩儿,并收留了他们。而后来更是托弟弟顾赫给褚青山谋了个锦衣卫的差事。
这褚青山本身的遭遇造就了他沉稳的个性,平时话也不多,但是办事儿麻利,封晓觉得身份背景可靠,且人也算能干,就打算仔细培养。
这鲍同却是另一番景象,他鲍家虽然不是贵族,却是大户,在蒙元时就是大都城的富贵人家,家里经营着一家不小的皮草行,还有几只驼队,专做西北的生意。这鲍同的父亲是最早一批投入封文胜门下的学生,仗着封文胜教授的知识,自家皮革的质量提高的很快,又通过封文胜的指点,最早开始资助船队,探索南洋,也是最早在南洋建立种植园的人家之一。所以这鲍家可以说是封家的嫡系。而这鲍同文不成武不就,还好上面有个哥哥,不然他老爹能愁死。只能托了封家的关系,塞进了锦衣卫。但进了锦衣卫的鲍同却仿佛鱼入大海,居然混的有模有样,其根本就在于他的机灵活泛。封晓也正是看中他的这一点,才打算将他留在身边培养。
这褚青山沉稳干练,鲍同则机敏油滑,这二人相得益彰,搭配在一起,倒也给封晓帮了不少的忙。
封晓带着褚鲍二人首先来到的是锦衣卫衙门左院。虽然鲍同非常狗腿的给封晓打着把油伞遮阳,但是短短几百米的路程,还是走的封晓汗流浃背。锦衣卫的衣服材质不错,夏装是麻的,非常透气凉爽,但是一样还是让人受不了,只因为这天气。封晓甚至觉得现在的气温肯定超过四十度了,关键是一丝风都没有,别说树梢旌旗了,连地上的尘土都不见动静。
走入左院,先是一排平房,这是风纪科和讯问科办公的地方。穿过平房中间的门洞,后面就是锦衣卫的监所,这里不是监狱,而是那些被锦衣卫抓捕了,但还没有判刑的嫌疑犯关押之所。这监所分三层,第一层就是地面上的一层三排联座平房,大大小小几十个监舍,这里的监舍还算整洁干净,通风也好,分为两个区域,一个是给普通的犯人准备的,另一个是给京城附近的军中违纪的军人预备的。第二层就在地下了,夏天闷热,冬天湿冷,没有几个人能在里面出来还活蹦乱跳的,住在这里的犯人多是叛国、间谍、谋反等涉及国家安全的大罪嫌疑犯。第三层则更深入地下,却没有监舍,只有询问室,这还是当初封文胜的设计,原因就是这样做可以给这些个嫌疑犯以强大的心理压力,在不动刑的前提下尽快打开问讯的突破口。
顺着已经有些斑驳掉漆,甚至某些地方已经开始腐朽的铁楼梯下到地下二层,阴暗的环境,加上燥热的温度,扑面而来的就是压抑。封晓这个锦衣卫提督下到二层都感到无比难受,想必那些个被带到这儿来问讯的嫌疑犯们更是难熬,心理素质低的,甚至都不需要问,估计自己连小时候尿床的事情都能招出来。
封晓来这里是找一个人的,这个人叫夏轩,是下层的牢头,锦衣卫轻骑右督尉,本来是刑事科下属刑侦处刑侦二组的游击,但是他非常不会做人,三句话必得罪人,搞得整个刑事科都不待见他。但是他的心思全在破案上,不管是多么扑朔迷离、错综复杂的案情,到了他手上都能轻易的侦破。就是仗着这份能力,他才在如此不得人心的情况下升任了游击。而只要他破了案子,其结果就是功劳被别人占了大头,而他也知道自己在锦衣卫内的处境,所以也不争这名利。
但是有一次他又侦破了一个大案,别人还是按照惯例把他放在功劳簿第五的位置上,第一当然是刑事科总领,下面二三的位置分别是两个佐领,而关键是第四的位置,以往都是某个权贵或官宦子弟,而这次则变成了一个犯人。这个犯人恰恰是这个案子中排第三的案犯,大明律里明文规定有重大立功表现的犯人可以减轻处罚,为了减刑,所以才给他请功。但实际上这个犯人根本没立过功,把他放在这个位置,是因为他家里用了大量的金钱开路。
自己亲手抓捕的犯人居然顶了自己的功,这次夏轩不干了。他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将整个案件的原始卷宗和报功的功劳簿直接送给了当时主管刑事科的中提督廖子玉。这廖子玉是果毅候廖永忠的孙子(历史上廖永忠的爵位是德庆候),也是勋贵家出身,看到锦衣卫内竟然有人贪赃枉法,非常气愤,上报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彭庆龙,彭庆龙是唐国公彭胜的儿子,同样是勋贵出身的他一样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在锦衣卫内。结果从上至下,大大小小掉了二十几个锦衣卫官员的脑袋,而那个要报功的犯人家里则因为贿官之罪被罚没了家产。
这事的始作俑者夏轩则被闲置了下来,新任的刑侦科总领忌讳他,同僚也更加的排挤他。终于因为一次意外,他主抓的案子出了个不大的纰漏,结果差点丢了锦衣卫的差事,好在他以往的功劳还在,加上彭庆龙的关照,他只是被发配到了锦衣卫监所当了个牢头。
三层的空间不大,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各有七八个房间,靠铁梯的地方一道铁栅栏门将里面隔开。陪着封晓下来的监所监管(监所的所长,最高长官),推开二层的铁栅栏门,请封晓进去。走廊上大部分房间都敞着门,只有靠头上的一间门是关着的,封晓推开向里面一望,只见不大的空间里放着四张木床,三张都空着,只有一张上光板铺着个席子,上面躺着一个赤膊而卧的人。这个人只穿了一条犊鼻,双手枕在脑后,一条腿伸直,一条腿蜷起,听到门口的动静,只是歪了脑袋看了一眼,就继续仰头对着房顶发呆。
走入房间,封晓突然觉得一阵清凉扑面,和外面的温度形成极强烈的反差,差点让封晓以为这个房间里安了空调。
封晓很是好奇,进了房间,没管躺在床上的人,而是四处打量了起来。进到屋内,封晓发觉不仅室内的温度比外面低好多,而且还有一阵阵凉风扫过。仔细寻找,终于封晓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封晓的父亲封文胜在设计这个监所的时候,考虑到了地下会出现冬冷夏热的情况,越向下情况越严重。所以他设计了一个自循环的风道。每个房间都有两条通风道通向地面,只不过一条是直的,开口在房间顶部,一个是斜型的,开口在房间靠近地板的墙面上。利用烟囱效应,将房间的热空气抽出去,而这个房间里在进风口处,还放了一盆碎冰,现在已经有一半化为水了。
结束了观察的封晓对身后挥了挥手,褚鲍二人和带路的监管都识趣的出去了,走在最后的鲍同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封晓来到床前,左右看了看,房间没有凳子椅子之类的让他可以坐的家具,只好转身走到对面的光板床前,也不管脏或不脏,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叫夏轩对吧?我是新任锦衣卫左提督封晓,怎么样?起来和我谈谈?”封晓坐下看躺在床上的夏轩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只好自己先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马上就是无双大公了,京里有名的纨绔。”夏轩没有打算起来,继续保持姿势躺在床上说道。
“哈哈哈……”封晓听完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你知道我就好,怎么样?这地方还不错吧?要不我怎么看你待得挺惬意呢?”
“放屁!放臭屁!这地方鬼才愿意待呢!”封晓的话让夏轩一下子炸了毛,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没人愿意在这待着,这地方叫监所,关的是可能犯了错的人,但看管的人却是绝对犯了错的人,不管是国法家规,还是某些人的忌讳,总之,凡是来到这里的人都有罪。”
说完,夏轩斜着眼睛看了封晓一眼,然后低垂着头打算躺下继续看房顶。
封晓那能让他如愿,说道:“那你真打算在这混一辈子了?现下有个机会让你离开这里,你干不干?”
听到封晓说有机会让他离开这里,夏轩先是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来,“嘿……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又怎么样?外面不过是一个更大监所罢了。”
“呵呵,你说的也许很对,我们每个人都是可能有罪的,外面的人未必比这里面关着的人干净多少。但是你还有个儿子不是吗?听说你儿子和你一样,非常聪明,今年快十五了吧?你儿子明年就要上博物学院吧?就算能拿全额奖学金,但是第一年的食宿费用还不是要你拿,你不是勋贵,没有食禄,这里每个月多少薪水?七扣八扣下来能剩下四五元就不错了吧?再加上你一家老小的开销,到明年你儿子入学时,你能凑够那八十元的食宿学杂费用?如果你不想点办法,我想你儿子就不能继续读书了。”封晓早就想好了切入点,这个夏轩能力有,但是性格上除了情商低以为,还有些问题,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太过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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