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城,离杂户庄二十里,是一个江南明媚繁盛的县城。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牛二和安洪分别挑着木炭和干柴在街上叫卖。
街上各式各样的货物让安洪看得花了眼睛,也加速了心跳。他每次来卖柴都是这样,想给娘买点东西,又想给选芳带点礼物,无奈就是囊中空空,肩上担子沉重。
牛二默不作声,只是一味大声吆喝:“十文钱一担无烟木炭,保证根根烧透,易燃火猛——”显然,夏季卖炭不是个好主意。
安洪虽然不愁买不出去,他的柴担又大又干,但是他没有摊位,占摊位要向摊主交一文钱,所以他也要像师父那样吆喝:“上好的干柴,四文钱一担,送货到家——”
好不容易有几个买家来还过价,无奈师徒俩都不愿让价,只好从城东卖到了城中。
“二叔,我们放下担子吃点东西吧?娘给我做了烤饼。”说着,安洪就要到墙脚支下柴担。
“好,我腰间还有一葫芦酒呢。”牛二也同意。
不是担子重,而是口很渴。
不等他们放下担子,“啾——”的一声破空而来,十分刺耳。他们回头一看,不好,一支劲厉的响箭正对眼前一位衣衫光鲜的背后射来,可是这位公子确似浑然无觉。
两人心下大骇,但已无法施以援手。那箭力道生猛,速度极快,如电闪雷鸣,足以穿墙裂石。
满大街的人纷纷惊愕,闪避不及。
就在箭矢及身之际,那公子头也不回,衣衫突胀,疾箭生生地定住,不能前进丝毫。华服公子拿捏之准,令人惊叹,功力之深,鬼神莫测!正当众人心定之时,突然一支无声长枪旋转而来,搅起的风将路旁之人的衣襟和须发齐齐吹起,真是让人窒息。
“接住!”那公子一声暴喝,提醒着牛二师徒。
“唰”“唰”两声,那支响箭和长矛突然认准了方向似的向安洪师徒折射过来,一霎那,公子急旋身子,瞬间到了位置。原来还有一个人跟着那长矛劲射过来!那人身体笔直像一段玄色古木,流星般向那公子旋转撞来。华服公子再也不能不理了。
安洪和牛二这边,无暇他顾。安洪挺身而前,要替师父挡住飞箭和飞矛。安洪快,师父更快,他担已落地,粗臂轻伸,却漏掉了飞箭。牛二一把抓住矛身,略略跟着向前缓冲了半尺之距,就把长矛的力道消弭于无形之中。
安洪毕竟初出茅庐,没想到师父会“失手”,那支响箭就在咫尺,他手脚无措,陡然提气阻挡,气血上涌,直冲脑门。一股洪流爆体而出,那支响箭竟然在离眉心一寸之远的地方发出清脆的爆裂声,碎裂散落。而他的衣服也仿佛风雷激荡,猎猎飘荡!
他自己大吃一惊,牛二大吃一惊,所有的人大吃一惊!
街心,华服公子无暇他顾,闪电般弹出双手,向来人出击。可那人却在相撞那一瞬间,身形一长,右脚已踹踢过来。即将接触,“嘭”的一声巨响,华服公子却向后迫退了三尺之远,来人也。原来他们各自使用了气功打斗,即使相互没有实际肢体接触,其实力道已经重重撞在一起,可谓拳拳到肉,脚脚入体。
“言凭陵,你要拼命呀?”华服公子大喊道,“我邵恒酌有一天会死在你的偷袭之下的。”
言凭陵也退了一尺之远,站定,道:“从容公子邵恒酌,谁叫你不和我比武呀。我看你让到什么时候?”
“哪有老是逼着别人比武的?我知道你很厉害,不是一直比我强吗?”
“那是小时候我比你强,但是前几年我们分手,你和我打了平手。听说你走遍了南北各地,学到了各门各派的拳法和各种兵器,尤其是气功了得。今天回来了,我一定要见识见识。”
“我是去游学,也做点生意。只是增加了见识,开拓了眼界,捞了一点口粮。武学气功,南北一样,没有高低之别,所以我一点没有长进。倒是你天天勤学苦练,日益精进,我早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这两年,你不在家,可是到处传言你已是三河第一高手,称你为从容公子,说你有三个从容:一是喝酒从容,二是出拳从容,三是谈笑从容。”言凭陵道。
“哈哈,那是虚名,我只是做事迟缓,动作缓慢。何况从容之事,又不是值得别人欣赏的事情,与武功有何关联?每个人都可以从容,只要你想从容。”邵恒酌哈哈笑道,“兄弟你不也得了一个雅号吗?气射之王这个名号,不是每个人都担待的起的。”
“哈哈,我的暗器不是也没有伤到你吗?我的气对你好像丝毫不起作用呀。”言凭陵说,“我们还是当着街上人的面,一决高下吧。”
“不用啊,我看我是不得不服输呀,路边大叔和兄弟,才是深藏不露呢。我只能震飞你的暗器,勉强抵抗你的气道,可那位大叔却能从容抓住你的长矛,尤其是那位小兄弟,年纪轻轻居然可以瞬间以气能折断你的响箭。我早已熟给他们了。你是武痴,胜过我无用,胜过他们,你才真有名望呀。”
言凭陵听罢,打量着眼前这安洪师徒两人。
“两位公子,我们是乡野粗人,只会粗浅拳法,哪有精深武功呀?刚才不过是碰巧罢了。惊扰两位公子,不好意思。”牛二抱拳施礼,并把长矛递还给了言凭陵。
“是呀,我们师徒靠卖炭卖柴维生,只是情急之下使用了蛮力,让两位公子见笑了。”安洪也赶紧接着说,他现在长大了,时常记起母亲的教诲,不可招惹他人,对人礼让三分,“我们就是点三脚猫功夫,只是用来对付山贼。”
言凭陵"哈哈”大笑:“还是邵兄自光如电。沒想到我们三河竟然藏龙卧虎,还有如此高人。二位实在让人佩服。我本武狂,见到高人就会手痒。嘿嘿,邵兄,我先要领教一下这二位的功夫,以后再找肘间和你比试,如何?”
“如此甚好。”邵恒酌道,“我的功夫实在不入流。”
“言公子,使不得。我们甘拜下风。”牛二连连推辞。
“我们的炭和柴都没有卖掉呢,何况我也沒有什么功夫,更别说气能了。”安洪附和着师父。一来他虽然从小就跟母亲打过坐,练过气,但母亲说那只是吐纳之术,主要是养正气的,关保五脏六腑,与武功无关;二来安洪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才,竟然会发出如此强大的气力;三来也不能让人打破了杂户村的平静。
“二位不必过谦,不管比试结果如何,我都高价买下二位的东西。炭十两银子,柴七两银子,你们意下如何?”
“我们不和你比,也不要你那么多的银子,我的柴只要四文钱。”安洪朗声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要么就几文钱把我们东西买了去,互不相欠。”
“嗯,有志节。但我觉得你们的东西值这个价。我只和你们比武,又不是要你们的命。我向来景仰武功高超之人,会激起我无限的斗志,引发我练功的兴趣。”言凭陵笑着说,“三河城的人都知道我爱习武,以为我的武功很高,我今天也想让他们开开眼界,你们的武道修为更强。”
安洪很有点怪邵恒酌的多言,瞧了他一眼,说:“邵公子和你的武功,我们真的很佩服,我们师徒本来就是庄户,一点粗鄙三脚猫功夫,恐惹人笑话。”
“少侠怎么如此说话,你那股真气,真的让人惊讶和羡慕。年纪轻轻,有如此修为,我那些武学算是白练了。”邵恒酌缓缓道,“而且还是如此谦虚,更让我敬佩了。那位大叔也是一样,突然之间就能轻松驾驭一根力道几百斤的飞矛,只怕三河城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呀。哈哈,开眼了。”
“什么少侠,我和敢担当这两个字?我看邵公子才是侠义心肠,不愿伤及众人,所以看我们这边人少,才把箭和矛的力道转到这边吧?”
“看样子少侠是怪我只顾自己安危,嫁祸与人了?”邵恒酌慢悠悠地说,“其实我一看两位就不是凡人,我情急之下需要两位帮忙,要不就会伤害无辜,要不就会上我自己。多谢二位帮忙。要怪就怪我这个言兄弟,他一心在武,行事单纯。居然在大街上做这等事。知道的人说他是考虑欠周到,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他在行凶。”
“呵呵,真是性情中人。不过我们还要卖掉东西养家糊口,对不起了,二位公子。小安,我们走,肚子还饿着呢。”
“哈哈,对不起了。我想到个主意了,在下请二位到酒楼一叙,严兄作陪,大家交个朋友。”邵恒酌回头看了一样严公子,说,“二位的这些木炭和柴担,你即刻买,大家意下如何?”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不过我来请客,我是地主呀,邵兄,你也回来没有多久呢。”言凭陵连连应诺。
“你啥事都要争,二位侠士还没有答应呢。”
二位公子都望着安洪师徒,仿佛在恳请他们答应一样。
“我听师父的。”安洪说,“一切全凭师父做主。”
“那好,恭敬不如从命。”没想到,牛二如此爽快地答应了,一切都在安洪的意料之外。不过,如果从不愿惹起事端的角度来说,这样做也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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