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与朝廷,往往是对立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大概就是两者之间,最根本的差别。
侠者,以武犯禁而已。
白衣偏着头,打量着身前的这位疑似朝廷鹰犬,最后怎么看,也无法从那张真挚爽朗的笑容之中,产生什么不好的情绪,只得作罢,默默叹息。
“你要我做什么?”
束发作马尾的朝廷鹰犬丢出一块腰牌,原本英气十足的眼眸在开怀的笑容之中眯成了一轮月牙,郑重地说道:“我要你帮我,重新认识一下,在下,范言和。范文正公六世孙,叫我言和就好了。”
范文正公?仔细想想,如果是那个文武双全的范文正公的话,在江湖上组建出这样一个组织,也并不奇怪。
以文正公的声望,就算因为庆历新政的失败,就算是已经身死百年,总还是会有火种留存下来。有人牵头,有人组织,在配合民族大义的诱导,恐怕这就是这个组织出现的原因。
一瞬之间,在脑海中将种种信息沟通串联,白衣露出了惬意的笑容。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个太好的机会,而且这也是极为有利的一个证明。
这个世界,已经改变了。
虽然那位成吉思汗还没有离世,虽然北地沦陷殆尽,朝廷偏安江南,但是既然能够有所改变,如果不做出些什么,怎么对得起这穿越者的身份。
不过,一想到范文正公,就说不得想起那首脍炙人口的渔家傲。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
这鹰犬联想起来,还真是,蛮应景的。
“你叫言和么?原来如此,嗯,那你总得告诉我,这块腰牌代表着什么吧。”顺手接过那块黯银色的腰牌,白衣打量着上面精致非常的苍鹰,憋着笑意问道。
名为言和的朝廷鹰犬,虽然很不理解白衣眼中满溢而出无法遏制的笑意,但是依旧很认真地回答道:“山河沦丧,家国偏安。北地百姓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身为文正公的子孙,我自当要担起这份责任。”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们这些都是北地战败之后遗留下的残兵败将。幸得家祖威名,我将这些人收拢安置,积数年,才得以近万人。然而北地辽阔,生民千万,这万人根本算不了什么。更何况还有蒙元虎视眈眈,金人围追堵截。”
“我只好将其化整为零,混入江湖,暂名神鹰。这是千骑的腰牌,如果你接了这牌子,以后就是我的参军,直属于我。”
“兄台,意下如何?”
白衣有些震撼,如果面前这位言和所言属实,那么他所做出的事情,确实可以令自己这个穿越者也感到汗颜。
但是,聪慧如他,依旧察觉到了这一连串事件之中的诡异与联系。
抗金?终南山?王重阳?范文正?江湖?朝堂?
一道灵光闪过,白衣眼中尽是了然。轻轻敲击着掌中的腰牌,他既认真又狡黠地盯着面前言和那双无比锐利的双眼,像是在找寻什么,又像是在验证什么。
半晌,白衣终于结束了沉默的氛围,他环顾周围那些不满且急躁的目光,理顺了自己的思路。
这件事很简单,也很复杂,但是他还是想看看,这位言和的能耐。
“破格提升?一来就委以重任?不得不说,你很有魄力,我也很欣赏。但是,我可以无比肯定,这些人不会信服,那些还没有来的人也都不会信服。”白衣指着周围那些等待许久,已经满怀抑郁,围将上来的江湖客们说道。
他已经决定了,要搭上言和这辆顺风车,可是他也要显露一下自己的能力。如果不先立威,恐怕他的谋划之后就会有些难办了呀。
“你想怎么样?”
看起来言和的实力和能力都很不错,哪怕自己已经在挑衅了,那些人依旧只是围着他,半句话也不曾插嘴。
这言和如果领兵,应该会是一位良将。因为他的属下既尊重他,又能做到令行禁止,这样倒是不错,对于白衣而言,更是乐见其成。
不愧是范文正公的子孙,蛮有一套的,可是,白衣可不会就此满足。
他一掌拍下,轻轻巧巧地将那面黯银色的腰牌拍进了柳木的桌子里,仿佛从一开始那腰牌就嵌在那里,没有动过。
“我想做什么?很简单。这面千骑的腰牌就在这里,除你之外,你们这些人一起上。谁能将这腰牌夺去,我不光加入你们,而且我还会从最底层的兵卒做起,绝无二话。”陆白衣起身,朝着周围的那些江湖客嗤笑道。
话音落定,言和神色复杂地看了陆白衣一眼,终究是显露了自己的震惊。他虽然从那个人口中得知了这位少年的水准,也亲眼见证了那个人口中的智慧与果决,但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位少年能够果断到这样的地步,一丝一毫都不曾给自己留有余地。
这样的人,真的很可怕。
心中火热,言和想要将这位少年收于麾下的心思溢于言表,他如今是真的想要彻底收服这样一位少年英才。不仅为他为之奋斗的理想,也为了他与他能够相遇的缘分。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大概就是形容此时言和的心情吧。
看着周围那些无比灼热的目光,言和也明白,刚才陆白衣的话语中包含了怎样一层隐含的意思。他刚才的话不仅仅是投诚,也不仅仅是挑衅,更是意味着他要将自己给予他的这个机会当做筹码。如果有人从他手中夺去了这面腰牌,自然就证明他技不如人,也意味着夺得腰牌的人就会是新一任的千骑。
他带来的这些人虽然是他的亲卫,但是也不乏想要掌握兵权的人,更何况只要夺下这面腰牌,根本不算坏事,已经算是立下大功。就算自己最后不曾给予千骑的职位,起码这功劳是根本无法抹消的,由不得这些亲卫不尽力。
不过言和此时也有些不放心,他害怕这只是少年的一时意气,于是试探地问道:“这恐怕有些不公平吧?我带来的这些人,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他们一起上,你可是会吃大亏的。”
白衣依旧淡然,他的右手并做剑指,无比平静地说道:“这世道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没有这番觉悟,什么驱除鞑虏,什么收复失地,都只是笑谈而已。”
“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大家徒手相搏,不知言和,你的这些属下,敢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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