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渐近黄昏的时候，海林在一家餐馆门前停下，在观后镜前用手抓了两下被风尘一路搅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英俊地对着镜子笑了一下，回头道：“下去吃饭”。

这是一家古色古香的饭店，色与香无法领悟，关键在于一个“古”字。这饭店“古”得阴森，老得掉渣。

石小波刚踏进一步以为进错了地方，正要转身出去，被旁边的海林一把拉住。

海林诧异地问：“你要去哪”？

石小波一脸懵懂道：“不是说要去吃饭吗”。

海林引导道：“这不就是饭店嘛”。

石小波一脸惊异，扫了一眼附近同样古色古香神情呆板的服务员，不信地道：“你别逗了，这里跟个阴朝地府似的，能会是饭店”？

海林一本正经：“信不信随便你了”。说着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时有几个形态诡异的人正注视着他们。

石小波上前着急地道：“这真的是饭店”？

海林悠然一指：“这不，饭来啦”。

果见一名服务员正端着两大碗米线走来，把饭放在海林面前，然后用眼角瞅了瞅一旁的石小波，道：“别客气，坐啊”。

于是两个人一人一碗，开始埋头吃米线。

石小波一直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而且他对这个东西实在没有一点食欲，用筷子兀自调戏碗里的米线。

过了一会儿，问海林“这里有没有别的吃的”。

海林说“没有”。

“有没有啤酒饮料”？

海林说“没有”。

石小波不解地道：“难道这里只卖米线”？

海林道：“你说对了，这里的米线远近文明，是这家饭店的一道特色，大家都是慕名而来，供不应求，所以这家饭店只卖这个，而且物美价廉，一碗才卖两块五。来过这里的人们对这里的米线赞不绝口，说可以从中吃出味道”。

石小波心想：“吃出味道？鬼才信！廉价才是真的”。

就在这时，餐厅里播了一个邓丽君的带子，然后邓丽君唱道：“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伤感的曲调在饭店故作昏黄的灯光映衬下，更有一种催人泪下的效力。邓丽君浅唱低吟：“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石小波再也控制不住，声泪俱下地道：“我和anni分手了”！

满以为海林会大吃一惊，然后上前劝慰。没想到这小子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哦”。

石小波绝望地握紧海林的手，悲痛欲绝：“你说我该怎么办”？

海林耸了耸肩，两手一摊道：“当然是再换一个了”。

一番话把石小波安慰了个雪上加霜。

只见石小波情绪激昂地道：“可是在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失去她，我对人世间已没有半点眷恋”！

这句话如果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威力，可惜石小波一时意乱情迷，不择对象，对着海林一番深情告白。

海林笑了笑：“那你怎么不早说，我骑车路过那座悬崖的时候正好可以送你一程”。

此时，音乐已从《我只在乎你》过渡到《小城故事》，石小波也从失恋的痛苦中挣扎出来，重新对生活充满了向往。看着对面一脸坏笑的海林，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痛哭流涕的场面，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突然，石小波象是想起了什么，猛然往起一跳，指着海林道：“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又恋爱了”？

海林一惊，忙恢复镇定道：“没…什么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石小波笑道：“海林你就别装逼了，谁不知道你那三天五日一小换十天半月一大换的作风，你最近一定有事，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哥们我的”。

经石小波循循善诱，海林终于露出狐狸尾巴。原来他最近正在邂逅市区一个开超市的老板娘，这女人三十出头，整整比海林大一轮（12年）的岁数。

石小波道：“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海林笑了笑，胸有成竹地道：“人家都是老牛吃嫩草，我就偏要来个嫩牛吃老草”。

石小波一竖拇指拍马屁道：“高，海林，你就是高”！

海林摇了摇头，神色凝重：“这回情况不同，这回遇见了高手，这棵老草不好往下啃啊…”

石小波顿时兴致盎然，细问端详。

海林扫了一眼求知心切的石小波，摆了摆手，道：“吃面”。吃了两口，感觉不对，纠正道：“吃米线”。

石小波求知未果，对海林的研究兴趣更加强烈，一边看着海林埋头吃饭，一边在脑海里构想有关这头“嫩牛”和那棵“老草”的风流传奇史。

17

石小波走出饭店，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这座饭店的招牌，只见上书四个镏金大字“时光饭店”。石小波实在不能理解一碗米线能吃出什么时光的味道。

石小波意识到时间，才发现时候不早了，一看表，晚自休已经快开始了。

此刻，晚风拂面，深秋的风从城市的尽头吹来，仿佛也染上了夜的颜色。远处的车灯在视野中移动，形成一条夺目的光带在城市周围环绕。还有那沉入在一片庞大的黑暗和静寂中的万家灯火，在远处发着微光。

对于石小波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地方总是给人平添一份莫名的新奇。前方不远就是一条陌生的河流，静静地躺在一座化工厂的脚下，躺在这个城市的脚下，被迫藏污纳垢。

黑色的河面上不时地泛着气泡，从河底深处冒出水面，咕咕作响，似在嘲讽工业社会繁华的一切。

海林载着石小波沿河开了半个小时都不见尽头，海林决定加大马力，继续。而石小波说怕半路遇见拦路打劫的匪客，力劝原路返回。

又行了一阵，见四下无人，夜色更深，周围静得发慌，石小波坐立不安，在后面渲染气氛道：“荒山野地的，遇见个鬼咋办”？

海林一听这个“鬼”字，即时打消了“不到尽头心不死”的念头，用力扭把，一个大转弯拼命往回赶。

一路上夜风尖啸，虫鸟怪叫，海林慌不择路，差点开进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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