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石小波向海林说起自己连日来的恶梦，以及那个不断重复的梦境，海林突然神经质地盯着石小波道：“你真的确定梦中的那团黑影就是anni”！石小波道：“好象是，好象又不是，总之我也说不清了，也许是因为我还是不能把她从记忆中抹去的缘故吧”。海林拍了拍石小波的肩道：”哥们，再找个吧，你这样下去怎么行”？石小波黯然道：“可是我总觉得我抛不开她，她好象一直占踞着我的内心…”海林打断石小波，道：“可是都已经过去了，再说这么久了，再深的感情也变得淡了”。石小波坚定地道：“没有，她一直还惦记着我，我相信她还是爱着我的…”海林已经显得不耐烦：“你就别做梦了，你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幼稚”！石小波认真地道：“我无法骗我自己，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海林觉得石小波精神上似乎有了问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这样吧，今天我坦白地告诉你吧，以前我总是有太多的顾虑，怕你不能承受，但以你目前的状态发展下去似乎更糟糕，所以我决定还是跟你说了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anni已经不在了”。石小波望着海林道：“你说什么…”海林道：“anni死了”。石小波强挤出一个笑，道：“海林，你是在开玩笑吧”。海林望着石小波苍白的脸，平静地道：“我说的是真的”。石小波一拍海林，道：“别逗了，昨天我经过anni的教室，还看见她正上课呢”？海林盯着石小波，道：“**是不是真傻了，实话告诉你，anni在这个冬天还没有来临的时候就离去了”。石小波终于生气道：“海林，你今天是怎么了，玩笑不是这么开的”！海林双手摇着石小波，狠狠地道：“醒醒把！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个什么样子了”？

石小波一言不发，突然一个转身冲了出去，此时已上了晚自习，各个教室传来的读书声和吵闹声在石小波听来就象是被洪水冲得几近倾覆的大坝。石小波迅速冲到anni的教室门前，停下脚步向里一望，anni的座位空荡荡的，预想中的anni安静的样子已经看不见，而且anni的桌子上积满了灰尘，那是之前从没有留意过的。

石小波回想起海林的话，那完全不象是在和他开玩笑，可是为什么这一回她就凑巧不在呢？石小波忆起anni安静的样子，心碎的眼神，还有她总是重复着的那个动作，她手里的玉镯，还有座位上空洞的一切，她桌子上累积的厚厚的灰尘…海林的声音一直在他耳畔回响“anni死了，anni死了…”

石小波全身逐渐僵硬，一股锥心的冷深入骨髓…

65

一直没有anni的消息，从那之后anni就象从人间消失了。

她的教室里没有她的影子。空荡荡的位置留给石小波一种无解的恐惶。他依然不能相信anni的死，不相信anni就这么离他而去了。石小波依然有事没事地往anni的教室打量，然后再一脸落寞地回来。这一切的变化似乎太突然而且太突兀，恍如一场荒诞的梦，在无聊地搅乱他的心思。他一天天地等，希望这场梦赶紧结束，anni重回他的视线。而在同时，却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想起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包括那些恼人的恶梦，还有他曾离奇地躺在雪地中睡了一夜而毫不知觉的情形，都是包括他在内所有人所不能解释的。还有之前每次经过anni的教室，anni总保持着同一种状态，总是一脸神伤地盯着手里的玉镯不停抚弄，甚至连衣服都没有变，难道…难道他真的是见了“鬼”了！？石小波想到这里，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海林说anni在这个冬天还没来临就离开了人间，是真的吗，难道这个冬天好几回见到的在教室里坐着的那个anni就真的是个魂灵！那么在某个寒冷的夜晚，他在极度空虚地拨通anni的电话，接着传来的那声熟悉的“喂”，难道也是从九幽之下传来的！

石小波听着外面徐徐吹着的风，夜静得有点恐惶，白桦林在风中哗啦啦地响…

就在此刻，石小波的电话响了，而且上面显示的是anni的号码，石小波一阵欣喜，连忙接起来，道：“喂…是anni吗…喂…说话呀…anni，是你吗…”电话那头是呜呜的风声，似乎还隐隐听见几声若有若无的喘息声，只是轻得很难捕捉，随后就被风声淹没了。

那边已经挂断，石小波望着手机屏幕，憔悴在夜风的喧响中…

石小波的不安在一天天滋长，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动不动就踢凳子掀桌子，终日以酒为伴。诗人和天王都尽量远离石小波，因为石小波变得难以接近，就象是一坨屎，谁踩着谁倒霉，连那些平时专以取笑污辱他为乐的家伙也开始对石小波避而远之。常言道：“自从我变成****，就再也没有人敢骑在我的头上了”。这句话在石小波身上得到了合理的验证。奇怪的是，自从他从海林口中听到anni离去的消息，就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恶梦，或者重复过之前的梦境。梦里只有他和anni在一路嬉戏，走过被巨大的金色夕阳拉长的树荫之下，光线被风吹得虚缥，在视线里轻柔摆动…

一天的黄昏，石小波独自来到他们初次约会的大杨树下，闭着眼，抱着树干，默默地缅怀了一番。在临走时，失魂落魄地又拨通了anni的电话，突然他听见anni的来电铃声就在耳边附近响起，他连忙转身看了一周，四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最后他终于发觉声音是来自树干之下。石小波试着用手指触动冰冻的地面，终于发现有一块的土层竟是虚的，而且上面还有个小孔，声音似乎就是由此传出的。石小波象是抓狂般满怀心碎期待以及失望的复杂心情，用手刨开上面的一层土，就出现了一个木板，木板之下的东西，第一眼闪入石小波眼里的…就是那个玉镯！旁边是不停响着的anni的手机，玉镯的下面压着一封用塑料袋包裹的信，石小波连忙拆开，上面写满了字，石小波颤抖着把信迎向手机屏幕的微光，终于揭开了大杨树真正的秘密。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小波，

就允许我再这么叫你一次吧，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的名字了。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而导致的猝然分手…

你的玉镯我留下了，它代表了曾经你对我的爱。我不想舍弃。尽管这个世界也已留不住我，你的心里已经藏不下一个我。

那些孤独的日子，没有你的陪伴，表哥一直在我身边和我谈心，他怕我想不开，一直很照顾我。旁边有许多的流言，我以为你会懂。可是最终都没有等到你的转身。

再见了，因为曾经有过，所以不遗憾了。这封信或许你会看到或许永远看不到了。就象这份情深埋地下，等着来世有人去发掘。

我不想一个人冷冷清清地活在人世间，如果你心里对我还有留恋，那么请原谅我。我真诚地祝愿你一生幸福！

永远深爱你的anni，于9月29日”

石小波还没有读完，泪水就吧哒吧哒地溅湿了屏幕，握着信的指尖颤抖得，就像是这漫山遍野迎风抖动的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