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大陆东部的天涯半岛伸入冥海,是海啸飓风火山多发之地,百多年来,天玄皇朝的贬官、罪军、流民放逐到半岛,此地民风犷悍,盗匪成群,修武成风。
两面临海的崖州位于天涯半岛最东端,城西有大片门柱都未上色的简朴院宅,斑驳陈旧,几十年前流放到崖州的江氏在此聚族而居。
江氏族学书香院,传来一片朗朗的读书声,压住了院子里呜呜的风雪。
一个青衣小伴读缩脖子抄着袖管从书香院翘课出来,灵活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见四下无人,赶紧趴在回廊砖砌的漏窗,朝隔壁的丹房院窥去,动作轻灵迅捷得像猫。
长房大小姐江茹蓝柔美窈窕的身影在这个时间也该在丹房院出现。
丹房院有江族武修把守,炼丹期间,阿猫阿狗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青衣小伴读在江族中地位低下,他也就是趴在回廊漏窗,远远地瞧上几眼,回去悄悄画张仕女图,藏在枕边,临睡前叭叭亲上几口,伴着入眠。
江茹蓝不在院内?小伴读使了力气,有把脑袋塞进漏窗挤扁的趋势,双眼圆睁,认真地搜寻院子中每一处角落。
“砰!”青衣小伴读高高撅起的屁股被人踢了一脚,额头撞在冰冷生硬的漏窗,眼前全是小星星。
身后传来一阵爆笑,夹杂着笑得快要断了气的声音:“哈哈……天哥儿,江海天,早注意你……你好几天了,趴在漏窗上做什么?”
是那个混账王八蛋,敢用热脸踢(贴)我的冷屁股?小伴读心里恶狠狠骂道,猛地转过身来,一眼瞥见远处,脸上瞬地浮出笑容:“钰公子,你也如此风雅?丹房院内那两株红梅傲雪绽放赏心悦目倒也罢了,只是那树下不知被谁雕了一具冰雕仙子,啧啧,我正努力想看清她是否穿了衣衫?”
小伴读转头又瞧了一眼,一付意犹未尽,恋恋不舍的样子。
“天哥儿,你还挺酸的,几株红梅有什么好看?”俗话说好奇害死猫,四房的公子江钰忍不住将脑袋凑了过去,贴在漏窗往丹房院里瞧去,口里大声赞道:“啧啧,冰雕仙子栩栩如生,山峰溪谷,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太**了!”
读书本就闷,江钰身边几个狐群狗党也将脑袋凑了过去,嚷嚷道:“在哪儿,在哪儿?”
世人都自觉聪明,上了当后会拉更多的人进来,小伴读明白这个理,不过这儿不能停留了,赶快得溜。
他看见老师拿着把戒尺急惊风地赶过来。
小伴读赶紧脚下一抹油,从回廊绕了个圈儿回到书香院,听见那边传来噼噼啪啪的戒尺声,伴着哀嚎讨饶抱头鼠蹿雪地奔跑的声音,小伴读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拿起本书,摇头晃脑认真读了起来。
过了一阵子,挨了戒尺的江钰一瘸一拐回来,恶狠狠地瞪了同桌的小伴读一眼,像要把他吃了似的。
小伴读脸上的表情无辜地比窦娥还冤,想要解释又收了口。
今日诵读,族学里跑了好几个,老师责罚了学生,气呼呼地提前宣布散学了,书香院一片欢腾,少年们像出栏的小马驹,还脱了衣衫,裸着上身在院子里玩雪打闹。
这下找着报仇的机会了,江钰一掌朝小伴读推去,大声责问道:“天哥儿,你这小伴读竟敢骗我?丹房院除了两株红梅,哪有他妈的什么冰雕仙子,害我白挨了一顿戒尺。”
江海天身子微微一偏,化去了大半掌力,龇牙咧嘴表情痛苦地叫了一声,然后脸上挂着笑,嘴甜得似抹了蜜似的:“钰公子,你多聪明一个人,年不满十六,已是穴海境武修,谁能骗得了你?不过确实奇怪,前几日我都在梅树下看见了冰雕仙子?”
“守丹房院那几个穴海境武修闲着无聊,凝水成冰,塑成冰雕,啧啧,冰雕仙子的胸部每日都在隆起。”江海天自顾自说道,见江钰半信半疑,脸上恍然若悟,“想是冰雕仙子被人发现了,今日便释放火焰化了它,我正在找,你们就来了……刚才我瞥见老师过来,吓得魂都丢了,本想提醒你,但钰公子是我江氏族中百年难遇的天才,六识敏锐,塾师过来,我这个废材都察觉了,你没察觉?”
“我怎会没有察觉?只是想让那几个白痴受罚,我有浩气诀护体,也不痛。”江钰半信半疑,嘴上却不肯认输,认输了自己就是个连废材都不如的人物,脱了衣衫,朝院子里走去。
把江钰糊弄过去,江海天随手抄了本诗书,在院子里一步三晃,假装吟诗,眼睛不停向丹房院门口张望。
书香院里闹得凶,隔壁丹房院院门骤然一开,两名身材精悍的穴海境武修出来,大声呵斥:“你们闹什么闹,不知道大小姐在炼丹么?”
院子里的少年都停止追逐嬉闹,他们的视线黏在从丹房院缓缓出来的一名白衣少女身上。
白衣少女围着条色彩鲜艳的红狐围脖,像在冰雪中绽放的红梅般清丽出尘,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超然,那一瞬间仿似暗香般沁入江海天的心田,手中的书“哗啦”一声掉在雪地,小伴读瞬间化做了一尊冰雕。
“钰少,你瞧瞧天哥儿?”一个少年碰了碰江钰,朝江海天努了努嘴。
江钰这才明白,江海天每日趴在漏窗就为了偷窥江茹蓝,还骗他丹房院有什么冰雕仙子,一摇一晃过去,笑嘻嘻地把着江海天的肩膀,大声道:“天哥儿,沙汀试炼还有几日,你也脱了衣衫玩玩雪,适应一下冰天雪地的环境?”
“不,我还未进阶灵热境,就是族中的废材,去沙汀试炼还不是自个儿找虐——”江海天赶紧摇头道,谦虚得把自个儿说成滩糊不上墙的烂泥。
江海天突然身体一僵,呼吸急促起来,他看见江茹蓝袅袅娜娜走过来了。
“海天,你做的诗词也不少,连茹蓝都知道你的才名?”江钰大声问道,见江海天木偶似的点了点头,接着道:“玄黄大陆的武修,感受地火水风空五行灵息,有息身,灵热,穴海,空明,灵脉……等九种境界,从息身境起步,感应地火水风四种灵息,淬炼肉身筑基。灵息境唤醒体内海底轮灵热,冲破周身穴关,转化为内息,练习武技,才踏上武修之路,穴海境就是内息储存穴轮,调动周围地火水风灵息,释放火蛇……息身,灵热,穴海都是从低到高,按地水火风四阶进阶,你年满十六,现在是哪一阶的武修?”
族学里的少年向来以江钰为头,江茹蓝过来想劝他别闹,听见江钰提及的诗词,清新如莲的小脸微微一红,停住了脚步。
“江海天,看你眉眼清俊,有几分才情,又是柳大长老带到江氏族中,想不到连灵热境地阶都未进,不过是个短寿的废材,连沙汀试炼也不敢去?”江钰先捧后贬,有几分阴损,一张小白脸上满满都是嘲讽。
在江茹蓝面前,小伴读也不能示弱,涨红了脸,大声嚷嚷:“钰公子,你莫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谁说我不敢去沙汀?
“好,你若敢去,通过了试炼,我输你十两下品灵石。”江钰伸出手指,与激动的江海天拉了勾。
提啥也不能提到灵石,有了灵石,买房置地娶老婆,还能提高修为进阶,小伴读脸上一付心痛得抽抽的表情,咬牙道:“大长老给了我十两下品灵石零花,我还未用,通不过试炼就归你。”
“江海天资质平庸,进阶缓慢,我赌五两下品灵石他过不了沙汀试炼。”江钰的一个狐朋狗友站了出来,得意洋洋道。
“我赌十两下品灵石江海天这个废材输。”这个少年更干脆,已经从怀里掏灵石了。
不就是大小姐面前炫耀么?他大舅子江钰的,都来欺负小伴读,小伴读暗骂了一句常用的口头禅,江钰是江茹蓝的堂哥,骂着解气,看押他输的赌注越来越多,更加低眉顺眼,老实巴交得半天放不出个屁来。
……
见这个清俊的小伴读被族学少年欺负得不像话,江茹蓝心也软了,微微一笑:“钰哥,我来买个冷门,我出二十两下品灵石赌江海天胜,不过你们别在书香院闹了,好吗?”
见众少年点头答应,江茹蓝转身似只蝴蝶翩翩而去。
望着她盈盈的背影,小伴读几乎热泪盈眶了。
“海天,想什么呢,你不过是个废材,一只在地上爬来爬去的癞蛤蟆,我祖父曾是靖海候,茹蓝已与崖州州令的公子订亲,人家可是天一道的内门弟子,年纪轻轻已是空明境武修。”江钰朝江海天啐了一口,神情带着说不出的讥讽和鄙夷。
刚有个琉璃般晶莹剔透的美梦转眼就摔得粉碎,江海天将心事收起,眼神恢复了灵动,苦着脸道:“钰公子,我也知道自个儿是废材,如果沙汀试炼抗不过去,我还有五十两下品灵石的积蓄,干脆都输给兄弟们。”
“我赌江海天进不了阶。”族学老师之子江淹看见江海天朝他使了个眼色,摸出三两下品灵石下了注。
“海天,我再出二十两下品灵石,跟你赌。”江钰像狗生怕抢不着骨头似的,抢着道。
……
学堂内满是交灵石的,收灵石的,登记的,兴奋得大呼小叫的少年,
江海天愁眉苦脸耷拉着脑袋,瞧也没瞧一眼,只是耳朵竖起,心头暗乐,估计也有百多两下品灵石入帐。
他们真以为我还是半月前的废材么?入了冬,小伴读每晚都在小院修炼无名诀,早已突破……不让你们裤子输掉,便把江倒过来写,倒过来写也是江,不吃亏……给江茹蓝送去彩头,定会叫她刮目相看……江钰说她订亲的事不知是真是假?八成都是假的,崖州州令怎么也是贬官,崖州江氏是流放,身份隔着好几层,就像小伴读跟江茹蓝。
江海天想起自个儿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小伴读,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里愤愤不平,暗骂,他大舅子江钰的,鲜花都不属于那些赏花的人,而是属于那些牛粪。
这声叹息学堂里的少年都听见了,小伴读的担忧就是他们的幸福,一个个眉开眼笑,下注的劲头愈加地疯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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