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7日上午快12点的时候,杨光从省城回到了习常县。
天,出奇地热,没人敢抬头看看太阳毒辣辣的脸色。行人,没有一个不是大汗淋漓的。
习常县城分为两块儿,一块是老城,一块是新城。新城区包着老城区,呈“回”字形。新城区没什么,无非楼高街宽,而老城区,也就是习常古城已有近千年的历史,不但有墙城,还有城廓和护城河,每年都有慕名而来的旅客到城墙上走走看看。
杨光出了新城火车站,茫然地站在高台上,他悲凉地往南一望,隐约可见古城青灰色的城门楼。此时,他的头晕呼呼的,两耳深处还在霍霍地疼。眼前虽然还是车水马龙,但一切都是死寂,都是让他绝望的茫然。
杨光已经在省城检查过了,双耳位听神经全部断裂,听力已全部丧失!出站的人很多,有无意中有人碰了杨光一下,他这才缓过神儿来,出了车站,沿着习常河路往东走,打算去汽车站坐班车回清河镇的家。清河镇位于习常县和习常市中间的地段,离县市都是二十多公里,交通方便。
进了汽车站,杨光磨磨蹭蹭地去售票处,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对父母解释自己变成聋子的惨事。刚站到窗口,忽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他心灰意冷地一回头,一个穿纯白连衣裙少女正站在他的背后,手里提一个包儿,睫毛半垂,美丽的黑眼睛淀满羞涩,红唇半抿,一副欲言又止的娇赧样儿。加上一缕黑发半垂在肩头,那份纯洁和清丽,就象初夏池塘月光下半绽的一朵白莲……
杨光一愣,吃惊地叫出声来:“雪纯?你这是……”
那个叫雪纯的女孩儿这才大胆地望着杨光,似嗔非嗔地问:“杨光哥,我一直叫你,你怎么不理我呀?我们放暑假了。”
杨光也不知道雪纯在说什么,他努力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耳朵说:“我现在什么都听不到了,你有纸笔吗?”在他的印象里,雪纯的声音是极甜美的,而现在,他却听不到了。
“你说什么?”雪纯眼睛瞪得大大的,伸手想拉杨光,伸了半截儿又收了,慌乱地从提包里拿出一支圆珠笔和一本《青年文学》杂志,在扉页空白处匆忙地写道:怎么会这样?!
杨光有些痴呆地说:“重病。”
雪纯的手开始颤抖,咬着嘴唇写下第二句话:你怎么没和我守德叔一起去广州?
“什么?他去广州干吗?我刚从省城回来,还不知道呢!”杨光想到了自己被打之前哥哥打来的那个电话。
雪纯拧眉写道:不知道,杨明回来把你们全家人都接走了。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杨光的心一揪,双手把抓住了雪纯的肩膀。
雪纯不好意思地挣了挣,没挣开。杨光赶忙松开她,紧张万分地等着答案。
雪纯心慌意乱地写道:20多天前,守德叔的腿让摩托车撞骨折了,我还去医院看了他。
“我打的先走了!”杨光急不可待,伸手拦了一辆车,钻了进去,雪纯迟疑了一下,也上了车。
杨光一上车就催司机快开。雪纯又写了一句话让他看:杨光哥,别急,守德叔的腿已经没事了。
杨光点点头,心里这才安稳一些。
雪纯用眼梢看着身边的杨光,想再写点儿什么,但没好意思写。杨光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车窗外。面对雪纯,杨光情感复杂。雪纯姓王,和杨光家是前后墙邻居,要说起两家的恩恩怨怨,这些年,多啦……
眼看就要到清河镇了,雪纯终于鼓足勇气又写下了一段话让杨光看:杨光哥,我先下车了。《青年文学》留下你看,另外,把你的手机号给我吧。
杨光报歉地一笑:“手机丢了,办了新卡再告诉你吧。”
雪纯点点头,想了想,又写了一句话,但当时没让杨光看。
车到十字街口,雪纯让司机停车,下车之际,她把纸往杨光手里一塞,快步走向一幢白楼。
杨光让出租车继续往北开,然后低头去看雪纯留给自己的话:杨光哥,你一定要坚强!记住我的手机号:139376XXXXX
杨光脸再看雪纯,她婀娜玉婷的背影一闪,束在背后长长的黑发一跳,人就闪了一幢白楼。杨光的心小跳了一下:这小姑娘长大了。如果自己没记错,她应该已经19岁了,比自己整整小4岁。现在他虽然听不到任何声响,但自己倾听自己的回忆却好象十分清晰,就象滚水泼在雪地上,每一次都会心底留下深深的伤痕——
多年前的,雪纯叫自己为“哥”时的那羞涩亲切的语调,依然还是那么清晰地回响在自己心畔,而自己和她之间的那个青涩却美妙的秘密,更象是一枚雪原深处的红果,永远地那样鲜艳诱人……
车又往北开了不到100米,杨光下了车,在一个中国移动的代办点补了一张手机卡,然后一路小跑往北又赶了几十米,带着一身粘汗,一头扎进了一个摩托车修配部。开修配部的人叫赵勇,是杨光永远不会生锈的铁哥们儿,他高中没考上大学,很直很爽的一个人。
一个人正光着脊梁在电扇下摆弄一个发动机,听到动静一回头,腾一下就站了起来,一双油手就拽住了杨光,惊喜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光哥!”
杨光没心闲扯,指着耳朵说:“我得了场病,耳机听不见了,你准备好纸笔,我有话问。”
“啊!什么病啊!”赵勇把杨光的手抓得更紧了。
“快去!”杨光焦躁地推开他。
赵勇赶紧去里间找纸笔,杨光坐在一个破椅子上,失神地看着门口一片被踩蔫的菜叶子。
突然,杨光看到门口卷起一股尘土,带着纸片树叶直向门里扑来,对面的一棵大柳树也是枝叶狂舞。
起大风了!
杨光刚想去关门,一辆红色的桑塔那轿车突然一个直刹停在在修配部门外,车门一开,下来个大胖子,黑脸短发,牛眼珠子暴暴着,一看就是个凶巴巴的主儿。他是雪纯的大哥,名叫王大保,在清河镇,不知道镇长不稀罕,不知道他就不是一般的稀罕了。杨光一看见他,心里马上就是警惕加反感,但出于礼貌,还是站起来无精打采地叫了声“大保哥”。
“兄弟,啥时候回来的呀!”王大保假装亲热地拍着杨光的肩膀。
“我耳朵聋了,好听的难听的都听不到,你还是别说了。”杨光重新坐下,头一低,不再看他。
“怎么会聋呢!”王大保惊讶得一副能连死几回的样子。
这时,赵勇从里间出来了,看到王大保,冷啦巴唧地叫了声“王主任”。王大保是清河镇西街的村主任,标准的两条腿的地头蛇。
王大保嗯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说了句“你们玩吧”就开车走了。
赵勇转身关了门,在杨光对面坐下,把一串钥匙和一张银行卡放到桌子上,写道:这是你们家的钥匙和一张2000元的卡,守德叔临走时给我让我转交给你的。
杨光点头,着急地问:“你先告诉我,我爸的腿是怎么让摩托车撞骨折的!”
赵勇迟疑着,不想说。
“说!”杨光猛拍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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