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压低了帽子,从车窗里看着窗外。
今天的天色颇有些阴沉,还刮着微冷的风,看样子,一会儿,怕就是要下雨了。
这一路上,出现了很多的陌生面孔,这些人有的蹲在地上抽着烟,有的穿着拉黄包车车夫的衣服站在车子边儿,有的,站在一些卖杂货的小贩旁边,询问着价格。
车子开过去的时候,这些人的余光,无一不是在盯着阿来所乘的这辆车子的。虽然他们的表面上装的好像是在聚精会神的做自己的事情一样。
阿来皱着眉头,当他的视线从身边的车窗移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司机老王从车子风挡玻璃前面的镜子看着自己。老王的额头上微微的渗出了几点汗珠儿,眼神也显得略略的有些紧张。
阿来的眼睛,又慢慢的移到右边儿,看到外面的倒镜里,映着阿德的脸。阿德就坐在老王的旁边,他显然也发现了一丝不对头,正在从倒镜里看着阿来。
阿来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又将眼神落在了老王的身上。
阿德轻轻的咳了一声,“嗖”的掏出枪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抵在老王的脑袋上。吓得老王“妈呀”一声喊出声来,全身都是一哆嗦。
“妈的,老王,来哥白养了你!”阿德骂道,一边用枪紧紧的抵着老王的脑袋,一边大声喝道:“快调头,往回开!”
老王只得照做,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淌,都淌到脖子上去。“来哥。是我错了,我没有办法,他们抓了我一家老小啊。来哥你知道。我孙子才刚刚出生呀!”
阿来挑了挑眉,对阿德说:“让老王跳下去。没必要连累跟我们无关的人。”
阿德啐了一声,骂道:“便宜了你这个老王八!”说罢,猛的一开车门,把老王推了下去,自己又迅速的坐到司机地位置上。开起车。
老王像个球似的从车上滚了下来,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那些个刚才还装模作样的人,立刻向阿来地车这边聚拢,有几个掏出了枪,照着车开了几枪,紧接着便又有几个跟着车飞快的跑了起来。
“妈地,原来是场鸿门宴。”阿来骂了一声,回头瞧见一个穿着黄包车车夫衣服的小子正手持枪紧紧的跟着车。他的腿脚很快,居然跑得快要追上车了。…Wap.16 K.Cn
“抓个活的。”阿来说了一句。
阿德会意,突然放慢了车速。阿来猛地将车窗摇下来,快速的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那个小子的衣襟。就往车里带。那小子给唬了一跳,他做梦也没有料到车子里的人会使出这一手。他本想快点追上那辆车,对准车窗里的人打一枪的,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给人捉了去。
阿来用力的把那个人拽进来,上半身在车里,下半身却在车外。阿德的嘴边泛起一缕坏笑,又猛的加起速来。
那小子吓得哇哇大叫,屁股厥得老高,两条长腿在车外面不断地挥舞,吓得简直要尿了裤子。
“怎么样,好玩吗?”阿来乐呵呵的眯着眼睛问他。
“来哥,来哥,你饶了我,饶了我吧!我也是受雇于人,爱雇于人啊!要不是上头逼着,我哪敢跟来哥你做对?”那小子眼泪都掉下来了,带着哭腔说道。
“受雇于人?上头?”阿来慢慢悠悠的说道,“说说看,是谁逼你地?”
那小子犹豫了一下,阿德又突然一脚油门踏下去,吓得这小子“哇”的大叫了一声,急忙说道:“是……是刑探长,是刑探长!是刑探长叫我们来抓你地!”
“抓?”阿来疑惑道,“他叫你们来抓我?”
“是……说是上头有令,要严厉打击黑社会势力。还说要活捉你。”那小子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哼。”阿来冷哼了一声,用力的一推那小子,那小子便猛地掉到了地上,一路翻滚着,被车子甩在了后面。
“他妈的,这老猴子在耍什么鬼把戏。”阿来骂道,“就凭你这点小儿科,还想活捉老子?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活捉!”
刑探长是在万花楼被人下了板子的。
他今天想要活捉阿来的计划落了空,心里郁闷得紧,便跑到万花楼,点了个头牌的小春红给自己解解闷儿,却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娘们儿的胸脯上被人掳走。
这会子,这可怜的刑探长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大花布的大短裤,冻得瑟瑟发抖。他的身材枯瘦,肋骨和条条的几乎可以数得清楚,脚上还套着黑色的袜子。
刑探长的眼睛上给罩着一层黑布,手脚也给反绑在了那个椅子上,动弹不得。
“兄弟们是哪条道儿上的,麻烦给在下亮个腕儿。在下不才,好歹也是巡捕房的探长,日后也好有个照应。”刑探长闻到了一股子烟味儿,这是绝对的上等烟,他闻得出来,烟味纯正而不呛,不是十块大洋,绝买不下来的好烟。
却听得前方一个哈哈,罩在眼睛上的黑布被人一把抓下,强烈的灯光立刻刺得刑探长睁不开眼。
“我说刑探长,你还真是宝刀未老啊,那小春红是不是被你折磨得要背过气去了?”对面的声音很是年轻,也很是调皮,刑探开眨了眨眼睛,想要转过头去,却冷不防自己的脸上给狠狠的挨了一下。
“啪”的清脆一响,一股子巨痛,刑探长的脸上火辣辣的,这一巴掌抽得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呵呵,”不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这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阿德,不要跟刑探长开玩笑。”
那个声音又道。
刑探长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这个声音,远远要比挨在自己脸上的耳光来得更具杀伤力,弄得刑探长的腿都有些哆嗦起来。
“是……阿来兄弟啊,”刑探长哆哆嗦嗦的说着,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却因为全身都在哆嗦着,而显得有如苦笑一般,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行径,肯定是暴露了,而自己这一遭,也所是凶多吉少了。这样想着,刑探长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
“阿来兄弟,怎么开起这样的玩笑来了,”刑探长强作笑脸,说道:“都快要冻死愚兄了。”
阿来就坐在刑探长对面的那把椅子上,一身黑色的西装,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冷冷的看着刑探长。
“刑探长,我只不过是做了一件你想做的事情罢了,”阿来淡淡的说道,伸出一条腿,压在另一条上,漫不心经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来,在手里把玩着,“我本来是约了乐城赌场的钱老板谈收购他场子的事,谁想这一路上,竟然都是你安插的人在监视我。刑探长啊,刑探长,你做事,也忒阴损了点,这种请君入瓮的把戏,可是不怎么高明呀。”
“哪里的话,阿来兄弟说笑了,这只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刑探长看着阿来手里的枪,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这种人的脾气,刑探长是知道的,他们都是一些杀人这眨眼的魔鬼,而自己这身黄皮,也只不过只能吓唬一下那些平头百姓,在他们的眼里,根本连根毛都不是!
“误会?”阿来举起了枪,照着刑探长的方向,就是一枪。
刑探长“妈呀”一声叫了出来,双眼紧紧的闭上了。一颗子弹却从耳边呼啸而过。
刑探长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睛早就被纷纷滑落的冷汗迷得根本睁不开了。
身边传来“扑哧”的笑声,却原来是方才给了自己一巴掌的秃头小子。
“我说刑探长,好歹你也是个探长,生死场上,怎么也打过几个滚的吧?就这点胆量,真是要把人笑死了。”阿德笑着盯着刑探长的跨下。
刑探长经他这么一说,才感觉到自己的跨下湿漉漉的一片,还带着温热的感觉。抵头一看,那条印着大花儿的短裤,却已然温了。
他尴尬的无地自容,脸上红白一阵。
“刑探长,”阿来却没有笑,他仍然举着枪,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逼近刑探长,冷冷的问道:“十五年前,萧氏一家三十五口全部被杀,萧家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这桩灭门的惨案,是经你的手承办的吧?”
刑探长完全呆住了,他感觉自己正在一点一点的石化,这一天终于来了,他呆呆的张大了嘴,仿佛一场噩梦终于变成了实现。
“这……”刑探长的舌头也已然硬了,双眼完全呆滞的看着阿来,喃喃道,“你……”
“呵呵……”阿来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冷笑,他的眼睛里的那团火焰烧得更炽热了,往事一幕一幕涌上他的眼帘,一地的死尸,全都是他熟悉的面孔,都早已经被火烧得变了形,那些个躯体被烧焦,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令当年只有五岁的他仿佛坠入了地狱一般。这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与嗜血的心情,不经历过的人,是不会了解的。
他恨不能,杀尽世上一切的人来偿还自己家人所流尽的血液。
阿来用枪,狠狠的抵住刑探长的脑袋,将刑探长逼得差点跌倒。
“我来替你证实你的猜想,”阿来的唇边挂着冷笑,恨恨的说道:“我就是萧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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