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到小屋了。
……咦?
——是我的那间小屋子吗?
小屋本来是一间废弃的猎屋,北郡人出门进山打猎时,偶尔过夜住的。随着荒地开垦越来越多,这屋子前方山坡上的杂木林,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新垦的田地。所以小屋再也用不到了,也就空置了。
我住进来之前,也就把屋子里修整打扫了一下,另外在屋子旁边搭了个小厨房兼杂物间而已。至于周围林地上长的那些荆棘啊灌木啊,我……我还真整不了。
可眼下,屋子周围惹人讨厌的长草丛和刺灌木都消失了。围绕着小屋的,是一圈膝盖那么高的泥墙。泥墙显然还没有完工,但是砌得很整齐。另外,爬在墙壁上的藤蔓,原先有不少往年的枯枝,如今也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今年新抽的枝条。
连屋顶也变样了。那儿本来日积月累攒了不少泥土落叶,年长日久,形成了腐殖土,长出了许多杂草,甚至几颗小树苗,下雨天还会漏*点水。现在却是一片整整齐齐,看上去舒服极了。
干干净净的小屋子真讨人喜欢。有个打杂的,原来挺不错。在屋檐下放下半满的鱼篓,我心情很好。所以尤里迟疑着走过来时,破天荒地不曾对即将到来的麻烦装作没看见:“怎么了?”
尤里挠挠头:“嗯……厨房那间不太牢,最好也整理一下。这样子,麦子、酒桶和葡萄干,能不能在屋子里搁一下,好腾出地方来……一天就够了!”
这是好事,也是小事,谁也不可能反对:“放壁炉边就好了。”
尤里松了口气,瞧瞧我,小心翼翼地确认:“另外,您说……我可以给自己搭一间屋子?”
“是啊。”我指指下午胡乱圈出来的那块地方,忽然觉得有点惭愧,“喏,划了地基啦。要是你不喜欢这儿,另外找地方也行。北郡的人其实都挺好。只要别离太远,也别占了人家的地,他们不会找你麻烦的。”
尤里舒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可是……”他嗫嚅着往后退了一点:“我找不到斧头。”
他为什么要这么害怕?本人看起很凶吗?至于斧头……这倒不能怪他,是我疏忽了。于是不太好意思地摊摊手:“我忘了,屋里的确没有那玩意。回头借一把来吧……话说,没有斧头,你是怎么把屋子弄得这么整齐的?”那些枝条啊灌木啊,不是都要砍的么?
尤里眨眨眼,仿佛确认了什么,缓缓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接着,他指了指屋子门前。
——那儿搁着一把破铁刀。锈迹斑斑,厚钝不堪,正是平时用来劈柴的。
我忍不住瞧瞧破铁刀,瞧瞧尤里,又瞧瞧破铁刀,又瞧瞧尤里。终于,在尤里局促到落荒而逃前,勉强找到了一句合适的称赞:“你真是一个顶仨啊!”
而且是按乔治那样的家伙来算的。如果换算成查理的话,那可就是一个顶十了。
◇◇——◇——◇◇
尤里问完那些杂事,进进出出,很快把储藏品搬进了起居室,整整齐齐地靠墙码在一起。
至于我呢,端着一小杯掺了蜂蜜水的葡萄酒……或许是掺了点葡萄酒的蜂蜜水?还有一小碟奶酪,溜进了卧室里。
平时钓鱼回来,吃不完的那些,要开膛去鳞,趁新鲜收拾了,晾成鱼干,好用来从杂货商丹尼斯那里换一些别的东西,譬如盐啊布啊奶酪啊,今天连这件差使都可以免了……
坐在窗子前的躺椅上,望着窗外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林,和碧蓝碧蓝的天空,我呷一口饮料,咬一点儿奶酪,十分惬意。
——啊,真是太幸福了!感谢尤里,感谢维克,感谢北郡人,光明在上,干杯!
正在此时,门那里传来尤里怯怯的声音:“主人……”
“——咳!”一口饮料刚刚喝进嘴里,猝不及防之下听到这个称呼,我只觉一阵古怪,险些就给呛到了。果然十几年的“素质教育”还是在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阴影……我回过头,挣扎着问,“咳咳!怎么了?”
尤里好像被我吓坏了,这次的回答来得更犹豫:“……晚饭……怎么办?”
老天啊,拜托不要让这个顶仨的家伙不会做饭!心中默默祷告完毕,我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你会做饭吗?”
尤里点点头:“会。”
那不就好了。难道他太累了所以想让我去?我不要!只要他包了厨房的事,少干点活也无所谓:“那么,缺什么东西吗?”
“没有。”
“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可是……”尤里两只手背在身后,低头盯着他自己的靴子尖。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两只缝缝补补的破靴子在那里搓啊搓啊搓的,搓了半天,终于搓出一句话来,“……做多少呢?”
“这还不好办吗?”原来是为了这个。虚惊一场,我大大松了口气,比划了一下手掌大小,“我的胃口,也就一个面包加一条这么大的鱼。晚饭的份量么,很简单——你要吃多少,加上这么一份,也就是了。”
尤里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真的吗?”
他用得着这么高兴吗?心中十分迷茫万分不解,好在一向的习惯令我微笑着回答:“当然。”
尤里兴奋得涨红了脸,两眼笑成了眯眯的细弯弯:“太好了!谢谢、谢谢您!”
他搓搓手,一转身就乐颠乐颠地跑了出去。
我歪着脑袋目送他迫不及待地钻进厨房,耸耸肩,重新靠到躺椅上,继续享受饮料和奶酪。
——的确,太好了。从此再也不用烧火做饭,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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