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赐的家中终于恢复了平静,张鲁消失后,在家中剩下的活人就只有李天赐一个。
死了,父母真的死了……
李天赐在昏暗的空间里,看着饭桌旁无比寂静的轮廓,他觉得自己的心情无比平静,可是两行热泪还是不自觉地流下了脸庞。
唯独自己没有死,他试图恢复这家里的一切。
拔下短路的电饭煲插头,再到大门旁边的电闸将那漏电保护开关重新推上去。那温和的米色灯光再一次亮起,照亮了家中所有熟悉的一切。但李天赐却不想承认他在家中,他不想面对这残酷的事实。可惜,都已经真实发生了,他只能坐在大厅的一个小角落,抱着自己的双腿,静静地看着眼前父母的尸体,思考以后究竟该怎么做。
父母的尸体还在饭桌一旁,是保持现状先报警?然后再去亲戚家暂住?这似乎是最好、也是最正常的方法。
应对方法已然在他脑海里形成,但他的身体似乎被栓在了地面上。听着电视机从晚间新闻一路放送到晚间偶像剧,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天赐在这门边的小角落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脑袋放空,始终不愿动弹一步。
哒……哒……
李天赐甚至听到了家里时钟跳动的声音,自己与整个家化为了一个整体。终于,某个时刻,他好像被按下电源键一般站了起来,开始按照脑海里计划一步步实现。他没有移动父母的尸体,先是拿起家中的固定电话拨打了110,有些相似,110客服中心温柔的声音再次在李天赐的耳边响起。
“你好,这里是110,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得到你?”
“我的父母死了,被杀死了。”
“失踪了么?父母亲都失踪了么?先生你先别慌,请问您的父母是什么时候开始失踪的,还有名字、住址、以及工作单位和地址?”
经过下午那一役,李天赐早有得到这样答案的准备,他顺着客服的话说道:“嗯,是的,他们失踪了。我父亲叫李勇,母亲叫刘娟,请立刻到th区喂?喂?先生?你那边怎么了?请大声一点,信号不太好!”
在李天赐还没有说完之际,客服那边已经出了状况,看样子对方完全听不到李天赐的话。这也是意料之中,看来这谎言炼狱已经不允许任何涉及到暴露它真相的行为,李天赐内心没有半点波动,便挂了电话。随后,他找到通讯录,逐一打给他所有的亲戚,结果都是一样,电话的另一方仿佛有无数种原因听不到李天赐的话。
没有谁能认清“他父母被杀死”的真相,这事实仿佛成为了李天赐口中的“谎言”,在整个世界的冷漠下沉沉睡去……
再一次陷入了孤独,李天赐看着饭桌上父母的身体,没有血流满地,也没有四分五裂,比起下午那一名女子,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就靠我自己吧……
他如此想着,在家里找到一把铲子,先将他父亲的身体抗在肩上,开门走出了自己的家。家外风雨交加,冷冷的雨在李天赐脸上胡乱地拍,他心情仿佛一潭死水,只能按照理智一直活下去。李天赐径走下楼梯,出了居民楼,在小区的花坛里,开始动手挖掘填埋父亲的坑洞。
一铲,又一铲,花坛上的泥土被抛开,逐渐形成一个大洞。大雨滂沱,可过往的路人都对李天赐、洞、以及躺在一旁的尸体都视若无睹,都撑着伞匆匆在他身边走过。
没有人注视,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李天赐仿佛释放了自己,已经开始全然不理会四周的行人。他挖累了,直接在父亲的尸体旁坐着休息,毫无掩饰,也毫无紧张感。警察不会来抓他,也不会过来审问他,他已经完全进入了这个原本世界的背后的阴暗,那个名叫“谎言炼狱”的领域。
将父母的尸体都埋好,在简陋的“坟墓”面前拜了拜,李天赐便回到自己的家里。饭菜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吃,他独自一人收拾好桌面上的晚餐过后,再一次进入浴室。热水拍打在他的身上,他站在镜子面前,镜子内的人五官虽然与自己一致,但皮肤紫蓝,变得像一具干尸一样,已经不再像他自己。但李天赐毫不在意,他目光看了看现实的自己,并没有任何变化,便笑了。
幻象……或许又是幻象吧?今天这样的事都全部发生了,自己身体发生什么变化也是“正常”不过了吧?张鲁的身体化作为光,那他自己的身体又会化作什么呢?算了,都由它了吧……
李天赐拉了拉右手手腕上代表蜕变者的表,表纹丝不动黏在手上,似乎不能拆卸下来。可那上面战力排行和杀人数的字体是那么刺眼,特别是“杀人数:0”这几个字。
究竟以后要怎样做呢?是去杀人,提升自己的力量,然后找张鲁报仇?还是按照原本自己的世界努力生活下去?
不知道,李天赐他不知道。他换上一套睡衣,回到卧室里面,直接倒在了床上。闭上眼,身体像尸体一样一动也不动,李天赐大脑完全放空,但却彻夜未眠……
洗刷,穿上校服,背上书包,李天赐内心也没决定好究竟做什么,可他的身体按照以往的习惯,走出了家门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没有“我走了”,“带好东西没?一路走好啊,孩子!”的声音在家中回荡,李天赐感到有些寂寞。下了楼,来到花坛面前,全世界大概只有李天赐知道他的父母的身体就藏在里面。
“我去上学了,爸,妈。”他看着花坛自言自语地说着,迈开了脚步走向学校。这是第一天,李天赐作为蜕变者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天。
培正中学,这是广州市内一所重点高中。虽比不上其他几所顶尖的学校,但好歹也是市内知名的高中。早晨七点多,培正学子已经占满了路两旁,在培正路的两侧像排着队一样往校门处前进。
红砖、绿瓦,这培正中学所在地,西关的其中一项特色。这里未经经济浪潮的洗礼,房屋还保留着民国时期中西结合的特色,古木青砖,屋檐走廊,加上四周绿意悠悠,绿树成群。
李天赐身边的同学都感觉到几分别处无法找寻的闲适。可他一路昏昏沉沉,也不知自己走过多少的路,猛然醒来,已经坐在了教室的座位上。
两行一排,全班分为四排,加上讲坛、黑板、投影仪,这典型的教室与其他学校并无不同。那早到李伟和麦钊看到李天赐回到课室,立刻跨过几组桌椅,来到他的身边。李伟不满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喂,天赐,怎么昨天走得那么快啊?都到正佳门口了,你还跑到哪里去了?”
李天赐用毫无情感的语调回答道:“回家了,淋了雨,身体觉得不太好。”
“那也是,昨天下那么大的雨,别说你,连我回到家都有些感冒了。你说是吧,麦钊?”
“我倒没什么事,只是从地铁跑了一路,累死我了。”
“哈哈哈,你早该减肥了。”李伟乐呵呵地拍了拍麦钊的大肚子,继续对李天赐说。“兄弟,你以后不舒服直接跟我们说就好了,没必要连我们电话都挂了吧?害得我们多担心你啊!昨天在正佳广场忽然吧唧一下找不到你,我们还以为你走丢了呢!哎哟,欧韵回来了。抱歉抱歉,我们先走了,反正都准备早读了,下课再聊。”
两个人出乎李天赐意料地关怀备至。要是以往,他们早就搂着李天赐用拳头边揍李天赐边骂混小子。
或许,又是因为那谎言炼狱的关系吧?
等李伟和麦钊走远,站在一旁等待的欧韵便在李天赐的身边坐了下来。她是李天赐的同桌,带着一头乌黑过肩的长发、标志的五官、白暂的皮肤。虽算不上一个大美女,好歹走出班门还是会被双手数得过来的同校生追求,可她有一个全班都知道的毛病,就是冷,异常的冰冷。
她没有任何熟络的朋友,常常坐在一边看书,从历史、物理到化学几乎无所不看。她成绩顶尖,也没什么不良的嗜好和让人感到恶心的性格,只是偶尔被勾搭,都会板着脸对对方说:“请问你说这些是为了做什么呢?当我男朋友?你看过村上村树的作品么?挪威的森林想表达什么?又或者我问问你,电脑cpu的运行原理是什么?答不出?那我为什么要一个废物当我男朋友?”
是的,她就好像故意一样,尽可能不去交朋友。她只会参加最少的团体活动,与最低限量的人交往,成为班级里面最孤独的一人。比较熟悉她的人都会给她一个称号——问题少女,一名用问题击退所有想亲近她的人的少女。
李天赐坐在她身边已经几个月了,一共加起来也没说出几句超过学习的话。她就像一堵不可能融化的冰山,静静地在那里坐着。
可是今日,却有些不一样。欧韵坐在李天赐的身边,放下书包,拿起一个小白兔头饰绑起了长发,便看向前方,装作有意无意地问李天赐说:“昨天去正佳广场了么?”
大概是听到李天赐他们刚刚的对话?
李天赐还沉溺在迷茫和悲伤之中,随口就回答:“是啊。约了李伟他们两个去看电影,结果发生了些事情,我就先走了。”
欧韵继续问道:“嗯。几点去的?”
今天的欧韵稀罕地对李天赐怀有极大的兴趣,李天赐也一愣,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带着疑惑地回答:“下午五点多,逃自习课去的,你不是知道么?”
欧韵点点头:“是哦,昨天你逃课了。那……你说发生了些事情,是发生了什么呢?”
欧韵说着,让李天赐更加感到惊讶。这可是以往从未出现过,欧韵刨根到底的节奏!更令人恐惧的是欧韵所好奇的昨日,正是李天赐遭遇黑暗的第一天!
他转过头,看向欧韵,欧韵依旧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看着黑板旁边挂着的时钟。可李天赐分明地看到欧韵的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像握住了什么东西一样地动了动。
但她手上并没有任何东西……难道是……表?与李天赐右手手上一样,属于蜕变者的显示器?
昨夜张鲁在家中的情景在李天赐脑海里快速回放了一遍,李天赐分明记得张鲁问过他一道问题——“你看看你的力量排行上面是什么数字?”
最简单的推测,这代表着一个事实——张鲁无法看见李天赐手腕上的表。作为蜕变者手上的一项特征,这表没有其他人能看见,包括其他蜕变者,能看到的只有拥有者自己。
数项“情报”在李天赐脑海里瞬间揉和成一团。“一、日常的欧韵疏远所有人,那是以防被其他蜕变者接近。”“二、欧韵今日对昨日正佳广场一事十分敏感,他害怕李天赐与张鲁杀人事件有关,所以一直询问。”“三、欧韵握了握右手,那是因为紧张,所以动了动自己属于蜕变者的象征。”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又一个事实。
“你,也是所谓的蜕变者吧?”李天赐淡然地说道。
嗖……欧韵一摸口袋,折叠刀的刀刃随之探出。那冰冷的刀刃架在李天赐的脖子上,前后动作一气呵成,用时不过一秒。
“你就是昨天杀死了血凤凰的人么?”欧韵也漠然地说出李天赐不认识的名字。
死了也没什么……李天赐此刻根本不惧怕这把小刀刃。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