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长发挽起,一生一次的精致妆容,纯白的头纱倾泻,她站在镜前,看着里面一点都不像自己的人,轻轻勾了嘴角。
钟声响起,悠长绵延。
安静的白色教堂今日焕然一新,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平添一抹神圣高洁。
中间红色的地毯从看不清尽头的深处延伸至她的脚下,绘奈第一次穿上细长又华美的高跟鞋一步踏了上去,软的。身旁一身黑色礼服的麟太郎今天将平时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打理的整齐服帖,虽然看起来有些滑稽他,他却挂着欣慰的微笑。
“爸爸很高兴,能够看到绘奈最漂亮的一天。”
她点点头,伸出手挽住他的胳膊。
教堂的大门缓缓打开,长长的裙摆划出好看的弧度。庄重的礼乐响起,她在众人的注视中一步一步向前。
教堂很小,有限的座位上坐着她所能想到的亲人,没有人催促,每个人都放轻呼吸安静的等待着她。哪怕她已经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转移到了身旁的人身上,依然是快不起来。
透过头纱,她能感觉到从琉璃天顶上投射至神像上的光芒,亦能瞧见尽头处的人影,尽管模糊的看不清面容,她也能想象到他嘴角的弧度,那温柔的笑意。
一步,一步……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梦幻的一天,然而当真的来临时,又是那么的今人着迷。
父亲将她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上。她又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温暖,使她的失去的温度悉数回流。
当手指紧紧交握,她竟然也有了站在神明前的勇气。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想哭,却又不能。
因为他坚定如誓言的“我愿意!”三个字像是什么魔咒一般深深印在她一片空白的意识中。
她不由自主的重复了他的话。
看不清模样的神父合上了手中的誓言书,她终于也在头纱被轻轻掀开直面他时彻底清醒过来。
梓,她的新郎。
今天是一身纯白的礼服,胸口处简单缀一朵白玫瑰,一如往常的笑容,本就好看的紫眸溢出的光彩较之往常更甚。
他总是温柔而认真,就像此刻他眼中再容不下他人的神情,就像此刻他轻柔却不容拒绝的托起她的脸颊……
……就像…此刻他如梦似幻一般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
“我许你永不磨灭的爱。”
……
……
她又回到了熟悉的病房,婚后的生活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她早已到了极限。
他答应说她手术醒来的第一眼一定会看到她,她才略微安心的闭上眼进了手术室。他果真做到了,即便是被迟迟不醒来的她吓得不轻,梓依然朝她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当然,忽略那布满红丝的眼睛的话。
脱下洁白的婚纱,她装上了人工心脏,从此再不能站起来了。
她需要比之从前更甚十分的注意,几乎被固定在了四方的病床上。病服下是几根近成年男人两指粗细的导管,与床边维系她生命的仪器相连。
持续注入的抗排斥和血液凝结的药剂使她透过导管能看到的血液甚至都不是鲜红色。皮肤苍白,她连自己的体温都无法维系。
这是她早就预想到的情况,所以曾百般千般的拒绝,宁愿去死,也好过这般生不如死。
更何况这还不是终点。接下来漫长又漫长的等待才是真正的绝望。
心脏啊,去哪里找呢……
缺失了心的人就算有再精密高明的仪器,又能等得了多久呢?
和她一样,在等待着不知道在哪里的那一点点希望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侥幸有了移植源,按照那长长等候名单的优先度残忍的排序,更多的是,无声无息的消失的名字……
在这种情况下,人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开始关注他人的不幸与死亡,以寻求合适的移植源;开始期盼他人的病痛与折磨,以提高名单上的优先度。
绘奈不愿自己也变得越来越丑陋。
“那么,我来替你承受吧”,他说。
这么多这么多的苦痛加诸在她的身上让她无法承受。那么,两个人来分担的话可以吗?
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呀……
摩挲着手指上的婚戒,绘奈又弯了嘴角,痛苦于她从未停歇,她早已经麻木了。
如果你的眼睛能永远注视着我,如果你的笑容能永远为我绽放,如果你温柔的话语能一直抚慰我,如果你的爱永不断绝,那么只要你希望。
我就会继续。
无论这非人的生活,还是不知尽头的等待……
不得不说她确实是找了一个顶好的丈夫,他无论何时都将一切对她,对自己好的事情做得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然而从决定同命运抗争时,主动权就已经不在他们手里。因为无论做了怎样完全的准备,他们也只能等。
为了等一个奇迹,她必须老实的,像一个安静的人偶。每度过一天,都在祈祷,祈祷每一天都如今天一般平静无事发生。
就这样一天天,一年年……
三年已是极限,几乎每天都像是从谁的手里偷来的一般,他的温柔还是同刚开始那般,眼底的阴霾却日益深重。
她想,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他接到适配移植电话后一个大男人蹲在医院走廊拐角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
可爱极了。
……
“等你醒来,第一个看到的肯定是我。”他捧着她的手,虔诚的在她的戒指上落下一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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