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会陷入一种怪圈,遇到一个人,后来就常常遇到他。
培训公司将最新一期的宣传单用快递方式寄给了念生,她去校门口签收,宣传单装满了整整一箱,抬起来,走几步,就感觉重到不行。
校门口离宿舍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念生走一段路,就停下来歇一下。
艳阳高照,不一会儿,她额头就开始冒汗了,轻轻将箱子放在路边,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擦汗。
是周六,走在校道上的学生不多,她一眼就看到了迎面走来,拿着手机正在通话的曾老师。
她低头,假装在认真地擦汗。
上次她在教学楼张贴时,也碰到了他,看到她抱着厚厚的一叠宣传单,他还主动开口问要不要帮忙,当然,念生是不可能让他帮忙的。
这种时不时偶然性的遇见,被大多数人定义为缘分。
上大学后,虽然还读了中文系,但是念生比以前理性很多,大概是因为能让她感性的人,现在都离她太遥远。
前几次的碰见都比较尴尬,让念生有点害怕见到曾老师,潜意识里就将他印象深化了,所以每次见到他就格外的注意,才会产生常常遇到的错觉。
念生在心里面嘀嘀咕咕,希望不被发现。
他在她前面立住,还讲着电话。
“好的,详细的情况,到时见面再说吧。”
她弯腰,默默搬起纸箱,准备对他点点头打个招呼,然后赶紧离开。
纸箱太重,她的速度还是快不过他,他收起手机,开口问她:“念生,暑期有安排不?”
“啊?”
“我有个朋友自己创业,最近刚开了一家广告传媒公司,还挺需要人手的,你暑期想不想过去做兼职?”
春天将冬季逼退之后,紧接着夏天就来了。五月的风送来的是凉爽和干净,丁香灿烂满园、香飘十里,湖畔的杨柳依依,虫鸟作声。
她的发丝被风吹到脸颊,她无意识抬手准备拨开头发,纸箱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砸在地上。
“没砸到脚吧?”
“不会不会。”
念生蹲下,他俯身,比她先把纸箱搬起。
“原来这么重啊。”
“老师,你放着,我自己来。”念生急了。
“没事,是要搬到宿舍吗?”未等她回答,他已大步往宿舍区走去。
她跟在后头,没有说话。
他放慢了脚步,回头:“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愣住,小碎步跑前,一副乖巧的好学生模样。
“我上大学那会,选专业时没听我爸的意见,四年他都不给我学费和生活费,我也对他撂下狠话,说不用他的帮忙。我妈私下偷偷给钱我,我也拒绝了。家教啊,校园代理啊,摆摊啊,这些我都做过。有一年,教了学费之后,兜里没剩多少钱,三餐就随便吃点,饿了好些天。”
他说的云淡风轻,就好像叙述别人的故事。
“老师,你好厉害啊。”
“年轻气盛,或者说做自己,总要吃些苦头。”他无奈一笑,“厉害的话,就不会来做你们的辅导员了,最终还是被迫向生活低头啊。”
“我觉得,如果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向这个世界妥协一部分自我,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嗯,有道理。”
“就是这栋宿舍,谢谢老师。”念生指了指旁边的一栋宿舍楼。
他将纸箱递给她:“有点重,小心一点抬。那个暑期工的事情,你考虑好后再跟我说,反正也不急,还有一个多月才放假。”
天已破晓,大而繁茂的城市,天空是无边无际的灰白色海洋。
地铁在最深最黑的地下穿梭,熟悉的报站声一遍又一遍提醒昏昏欲睡的乘客,光影交错的车窗映出一张安静的面孔,念生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内心却没来由地升起一片纯白的空茫。
出了地铁口,念生打开手中的伞,没有犹豫,走近匆忙赶路的人群里。
如果这时有镜头从上往下拍,只能看到连绵不绝的雨丝和五颜六色的伞。
没有脸,芸芸众生,沧海一粟。
办公的地方在一栋大厦的13楼,经曾老师介绍,念生在这里做暑期工已经有一个多月,公司人少事多,周末也经常要加班。
公司的经营范围主要是小区电梯、地铁口的广告设计、制作与刊登等,念生的角色是打杂,哪块业务需要用人,她就去哪帮手。
她的位置就在窗边,忙碌了一两个小时后,她站起来休憩一会,朝窗外眺望,雨水旖旎中,她发现经过咋晚一场暴雨的洗礼,路旁栽植的成片波斯菊倒了大半。
“真可惜啊,前些时候才刚种上去的。”
不知何时娴姐也站在了这窗前,她是负责广告内容设计这一块,比念生整整大了12岁。
“是啊,昨晚雨下的太大了,今天早上出门,发现学校被吹落了很多小树枝。”
“现在雨差不多停了,小许,你整理好合同,就回去吧。我有点事,先走了啊。”娴姐突然凑近念生耳旁,降低了声音,“老板有事没事,都喜欢待在办公室,琢磨怎么把他的公司变成世界五百强。你别管他,做完自己的事情就走哈。”
“好的。”念生不禁嘴角上扬,觉得眼前的娴姐有点可爱。
娴姐走了后,念生回到座位,继续投入到工作中,等她弄完,已是一个小时后。
老板的办公室还亮着灯,透过百叶窗,看到他正在敲打着键盘。
念生听曾老师说起过他,说他是个工作狂。
她收拾好桌面,轻手轻脚推门离开。
走到电梯口,正好碰上电梯停在13楼层,门缓缓打开,走出的人竟然是曾老师。
“念生?周日还过来上班啊!”
“老师,对啊,就还有点事情要跟。”
他低头看一眼手表:“五点了,你现在是回学校吗?”
“嗯,回学校。”
“我过来找你们老板吃饭的,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
“没关系的,反正你回去也是要吃饭的。而且这个点回去,饭堂都没有饭菜了。”
“那,老师,要不这餐我来请吧。”
“发工资了不?”
念生轻轻点头。
奋力前进,却如同逆水行舟,注定要不停地退回过去。
老板开车,曾老师坐在副驾驶,念生在后座。
“远霖,你不知道,念生工作认真,能力强,我听同事们对她的评价都很不错。要不商量一下,让念生毕业后,到我们这边上班呗。”
“我怎么会不知道,念生的专业成绩在系里排名可是数一数二的。”
“没有没有。”念生一阵尴尬。
去东城区的路上有点塞车,驶过繁华的路段,进入老城区,念生看着窗外,想起以前有段时间,有个少年教会她骑自行车后,经常两个人在街头巷尾穿行,感受市井生活的气息。
“念生啊,你平时都会吃素吗?”老板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没有,就以前跟朋友去过,觉得挺好吃的。”临时说要请客,念生也不知道去哪里吃好,让他们决定,他们又说随意。
“吃素挺好的,你的老板经常吃外卖,点的都是油炸辛辣的,就该给他来点清淡口味的。”
“远霖,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私底下,让念生跟你一样,叫我名字吧,不用叫老板,大家年纪其实都差不远。”
“要不你先帮我让念生私底下,别叫我老师。”
念生:“......”
车子在“是素”前停下,老板泊好车,三个人走到门口。
一个宣传牌子立在门前,写着七夕浪漫情人节,情侣就餐8.8折。
老板:“咦,今天七夕吗?单身狗忙起来,都不记得有这个节日了。”
老师:“我记得啊,所以才找你一起吃饭啊。”
老板:“七夕,你找我干嘛?哎要不这样,你和念生假装是情侣,打个8.8折,多实惠。”
老师:“瑞平,我和你也可以假装是情侣啊。”
念生:“......”
汉语词典里不只有“缘分”一词,还有“冤家路窄”。
刚走进去,念生就看到了正坐在窗边位置就餐的泽汐和泽莞。
更不巧的是服务员给他们安排的位置就在泽汐和泽莞隔壁。
泽汐和泽莞聊的正欢,入座后,也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服务员站在一旁,等他们点餐。
老板:“今天是不是情侣可以8.8折啊?”
服务员打量了一下他们三个,说:“是的,全场8.8折,你们谁是情侣啊?”
老板指了指旁边的曾远霖和他对面的念生:“就他们俩,我是来蹭饭的。”
坐在念生斜对面的泽汐听到对话,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不知为啥,那一刻,她有点心虚,可明明当年做错事的不是她。
“念生,好久不见。”泽汐朝她微微一笑。
泽莞侧头,也看了过来,一年没见,她长得更精致了。
“是姐姐啊,这么久没见,姐姐好像过得挺不错的啊,你不知道,妈妈可担心你了。”
担心?念生在心里不禁冷哼一声。
所谓担心,就是在知道女儿受欺辱之后,更在乎的是自己的面子与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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