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花甲之年的老者指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眉随着眉目抖动，“你……你……咳咳咳！”随之一阵剧烈的喘息声，老者掩着胸口，待喘息平复后，怒道，“给我站出来！”

“卫夫子！”少年抓起面前的书，奋力抛到一旁，砰地一声，书砸到了地上，泛起一层尘土。整个屋子里的其余的学子没有一个人出声，也没有人敢出声。

“楚文！”

身着儒装的老者胡子随着鼻息上下翻飞。

丢书的少年一脚踹到面前的桌子，俊秀的眉目闪着冷峻的光，一阵儒雅之声响起，“卫……”少年顿了顿，“老夫子！我来这里是学东西来的！不是来听你说东道西的！你要是教不了我！直接走人！少给我在这里扯这些没用的！”

少年吐字清晰，声音宏亮，屋子里做的十多个学子都听的清楚楚，当然，也包括那个吹胡子瞪眼的卫老夫子。

他叫楚文，是当地大家楚家嫡长子。

“不过是写错了几个字，你有必要抓住说个不停么？”

楚文冷哼一声，随即转身瞪了一眼屋子里的所有人，他的目光所到之处，唏嘘声不断。

他的目的成为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而不是一个欺上瞒下的恶官，或者和他爹一样，做一个见钱眼开的商人，抑或是如同周围人一般随波逐流？

“好好好！”老者压下一口气，低声道，“今天你把你这篇文章里的错字改了，我什么都不说，若是不说，我只好去找楚老爷！”

“哈！”楚文冷嗤一声，大声说道，“改？哼？谁愿意改谁改，我又没错，我为什么要改？”

楚文知道，他是楚家大公子，他若是给卫老头认个错，楚家家塾里的人岂不是都以为他楚文怕了这个糟老头子？

堂堂楚家大公子，怕一个咬文嚼字的酸秀才，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楚文！老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给老师乖乖道歉，老师我倒也不是那种抓住小辫子不放的人！老师知道你是一个有想法，有理想，有抱负，可是……”

“老师！”楚文转过身，“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劝我？可见老师你并不认可我！你认可的只是我爹每年给你的一百三十两束脩钱而已！”楚文仰天大笑，“老师，你饱读圣贤之书！却执著于金银！”

“……”

楚文见卫夫子并没有说话，继续说道，“古人云，百年必有王者兴，王者兴起之时，天下豪杰并起，唯有命世之才方可辅佐明君，勘定乱世，创立一番功业！”

楚文此话一出，私塾中雅雀无声。

他知道，现在正是太平盛世，他说这话，无疑是大白天说梦话。

尤其是他眼前这个以道学自居的卫夫子，更是整日称颂古代圣贤，听到他这话，定会气炸，一旦卫老夫子气炸了，他就可以趁机和卫夫子大闹一场，省的受这老头子的鸟气。

“你继续说！”卫老夫子不慌不忙地说。

“啊？”楚文一惊，卫夫子从来都不允许别人反驳，今日竟然会破天荒的问他，不管卫老头子想什么，既然让他说，那他就说个干净，省的糟心。

楚文道，“当今我龙国，北有东方家威震漠北狼族，南有南宫家预防江南水国，西有萧家防备世仇武国，许家协助皇室坐镇中央，可谓天下太平长久，可十五年前龙国内战之后，皇室权力逐渐削弱，四大家族分治天下，长此以往，龙国必然内乱，而再次内乱，龙国必将万劫不复！”

“皇权没落，正是天下人不遵守上古之道，若是……”

“上古之道若是好，龙国建国之前，五百余年混战从何而来？龙国建国后，迄今百余年，太平无事，又该怎么说？”

“……”

“依我之见，天下将乱，皆是侠道没落的原因，若是要拯救乱世，必是有人聚集江湖豪杰之力，收百姓之心，方可造就新龙国！”

“好！有志气！我这就给你爹请辞，让你爹为你另择名师！”卫夫子一甩袖子，背过身，“不过，现在你还是给我出去！我要继续上课！”

“正有此意！”

楚文转过身，大步走向门口。

楚文来到后花园闲逛，心中却有一丝快意，前几天他认识了一个人，大他十六岁的男子，叫做卫卿。这个卫卿通晓军事，知晓天文地理，对于龙国的未来更是看的清清楚楚。

他楚文正是需要这样一个能够让他出将入相的老师，他知道，只要卫老头留在楚家，那他父亲肯定不会为他重新聘请他人。

他的父亲叫做楚卿蕴，是陵阳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卫老头叫做卫玄，是陵阳城大儒，在楚家四个塾师中最受楚卿蕴尊重，卫玄教出的弟子中有好几个在朝中为官，更有一个叫什么薛李，担任平州刺史，卫玄更是经常以薛李为由教训楚家私塾的学子。

他这几日常常羞辱卫玄，今天更是当着众人的面将卫玄如此羞辱，卫玄定然会向楚卿蕴请辞，只要卫玄请辞，那他就可以让父亲聘请卫卿为师。

“什么人？”

楚文忽然看到右手边的种着睡莲的水缸旁，从睡莲叶子间露出一张脸来。

陈二！

陈二是楚文的心腹。

看着陈二像个小丑一般躲在睡莲叶子后，还以为他没有看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你在哪里干什么？还不快出来？找打么？”

陈二尴尬地笑了笑，走到楚文面前，唱了个喏。

“大公子与卫夫子胡闹，还是小心些好，若是给老爷知道了！怕是又要把府中折腾的天翻地覆！”

“有什么事？”

陈二顿了顿，似有所悟地哦了一声，笑着说，“老爷请大公子过去！”

“我爹？”

楚文知道，他这个爹除了揍他就没别的事儿，眼下这次唤他过去，会有什么好事？会不会是卫玄已经将事情都告诉楚卿蕴了？

“是啊！大公子！老爷夫人都在房中，还请大公子快些过去，免得老爷生了气，又拿小的们出气！”陈二一脸无辜样儿。

他从陈二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异样。

“出了什么事？”

“大公子不要问了，陈二真不敢说，老爷夫人有吩咐，要是陈二擅自把这件事告诉给公子，老爷和夫人就要把陈二打死！”陈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请公子恕罪！”

楚文从陈二的语气中嗅出了别样的气味，“哈哈！无妨！你现在赶紧去我娘房里，告诉我娘，我有要事，让我娘快点儿到我爹房里！”

陈二看到楚文的眼睛的瞬间，忙忙将脸别到一边，“是！陈二马上去，还请公子放心！”

楚文很清楚，这个时候找他的母亲许氏最好，每次出事都是许氏出头，他才能从老爹的棍棒下得以生还。

“这次把卫老头羞辱一番，想必爹他一定要大发雷霆！”

楚文再次抬起头，已经到了楚卿蕴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