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啊！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那个肺痨爹肺痨又犯了，我也是没得办法！别说是十两银子，就是十文钱我也拿不出来啊！”

“嗯！我知道，钱兄！只要我到了当阳，找到秦兄弟，我一定还你！还请你一定要帮帮兄弟啊！”

楚文的膝盖有些颤抖，虽然已经入了秋，可是炎炎烈日的威风丝毫不减夏季，他顶着正午的太阳的已经走了大早上，衣服都被汗渍浸透，每一滴汗水流经身上伤口时，疼痛感便传遍全身。

可是一进入钱家门楼前的阴凉处，全身的汗水，顿时变得冰凉刺骨。

钱越是他昔日好友中，与他最合得来的人，他之所以最后一个来找钱越，因为他知道钱越是肯定不会拒绝他的。

但钱越的话，他不是听不懂，但他对钱越抱有一线希望。

“我给你写一幅对联，你给我一两银子！”

当时钱越为了求他写一幅对联，出价十两银子一个字，他如今一两银子一幅对联，钱越一定不会拒绝的。

“呵呵！阿文啊！你以为你的字是文坛宗主卫老先生的字吗？如果你是卫老先生的弟子，我就是十两银子买一副也是……”

“我就是卫老头的弟子！”

钱越笑道，“阿文啊，那卫老头只不过是你家一个穷教书的，和文坛宗主有什么关系？你还真以为你家里那个卫老头有多厉害？开玩笑！”

楚文顿时羞红了脸，不知说什么才好。

“阿文啊！我说你啊，向你爹你娘磕个头认个错，不就没什么事儿了？你看我！上次把我爹的棺材木给烧了，我爹气个半死，最后我给我爹磕个头，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楚文不知是被汗水糊住了眼，还是眼皮沉重的紧，忙忙用手抹了一下额头，手心湿湿滑滑的，他拿到眼前一看，手指缝隙、掌心沾满了夹杂着血丝的汗水，正散发令他感到恶心的汗臭味。

“再说了，像老兄你说的，‘少年当胸怀远志，岂可拘泥于财物’！‘行则四岳百川，坐则辇车良驹！’老弟我可是真羡慕老兄你，敢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要是老弟我，就是跪在家门口，装死都得回家！”

楚文逃一般离开可以看见钱家的地方。

当阳秦家，是他最后要去的地方。

秦家的二公子秦陌，曾被他引为知音，秦陌更是暗地里结交各地武林高手和文人才子，而且秦陌对他也甚是欣赏，当年也多次请他到秦家担任秦家塾师。

但他瞧不起这个祖上当的是龙国的官，做的却是掏空龙国基业的秦家。当时委婉拒绝秦陌的请求。

秦陌留下一句话，“楚兄！如果有朝一日，你落魄难行！尽可以来当阳来找我，只要我秦陌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楚文！只是到那时，你就真的成了你所说的‘奸佞之人’！听老弟一番话，楚兄的才能，世间少有，只要你我联手，在龙国大乱之际，定然可以成就一番功业！好好思虑！”

秦陌之父是青州刺史，陵阳不过是青州的一个属地，青州更是龙国抵御武国入侵的军事要地，青州刺史的职权也远比龙国其他州的刺史职权大的多。

只要能说通秦陌父亲，他还是楚家大公子，无人敢动摇的楚家支柱！

但陵阳到当阳，遥遥数百里，单凭脚力，他如何到得了？必须雇一辆马车！加上又途径一个强盗云集的莫林山，此处不得雇上一群打手，不然这里如何过的去？

但这样算下来，可不得几十两银子。

楚文摸摸肚子，他从楚家出来，就什么东西也都没吃，昨天晚上是在城外的城隍庙里过的夜，可是他睡到一半时，闯进来一群乞丐，不由分说将他暴打一顿，说是他占了别人的地盘。

他就像鬼怪故事里的孤魂野鬼，在城外游荡到天明，进城来。

他本想着能有什么收获，不想没有人借给他，似乎他们都约好一般，还如同平常一场，同他谈笑风生，可一提到银钱，他们都像一只缩头乌龟，将脑袋缩进龟壳。

脚下的路格外硌脚，似乎走在刀刃上一般，疼痛麻痹了他的双腿，空空的肚内似乎刀绞一样难受，他相信，他现在肯定可以吃下一整头猪，不，两头。

迷迷糊糊的眼，昏昏沉沉的头，不听使唤的双臂，抬不起来的腿，每走一步都是趿拉着鞋。

楚文两脚不听使唤地走到一处水井前，水，水能喝饱肚子！

他四下里一瞧并没有别人，忙忙用挂在井轱辘上的水桶，打起小半桶水，冰凉的井水，他以前常常用来冰黄澄澄的杏子，红透了的桃子，可现在就是他的口粮。

他的面容呈现在水面上，凌乱不堪的头发。

楚文忙忙从水桶里撩起几拘水，将脸冲洗，同时将头埋进水里，贪婪地、大口地喝着甘甜的井水。

“哎！干什么呢？”

楚文猛地抬起头，只见那人站在他身后三五步的地方，他的眼睛已经被水糊住，只要不被人认出来就好。

他猛地起身，同时将水桶带倒，整个人好似老鼠见了猫一般躲开。

身后传来声音，“哎！这位公子！你洗脸就洗脸，干嘛把我们水桶踢到啊？真是的！又没有说不让你洗脸！哎！别跑啊！”

楚文好容易跑到没有人的地方，肚子虽然空空如也，刚才跑的匆忙也没喝几口水，但那人似乎并没有怀疑他用井水充饱，还只是以为他在洗脸。

楚文心里一阵高兴。

这时，楚文前方走过来几个平日里被他欺负惯了的街头混混，这时都掕着几根棍子，脸上露着邪笑。

楚文好似惊弓之鸟，但他仍旧强装着不害怕走上前去，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看似和以前一个模样。

不过他心里清楚，以前的他是不屑，现在是不敢。

那些混混似乎并没有留意到他，楚文心里松了一口气。

若是这个时候，这些混混来报仇，那他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楚公子！”

楚文定在原地。

“听说楚公子被楚家赶出来，也被楚氏族谱除了名！”

楚文只当做没有听到，抬脚就走。

“他娘的！”

其中一个混混冲上前，将楚文从后背踹倒。

“咳咳咳！”

楚文正要爬起来，可是手脚好似使不上力气一般，软软糯糯。

“他娘的！给我打！”

几个混混一拥而上，在楚文身上、腿上、头上胡乱地踢，楚文头刚刚扬起，一根棍子落在他的头上。

“大哥！”

“哼！这小子平日横惯了，今日好不容易给哥儿几个逮住了，既然他不是楚家大公子，那我们就得让他知道，这陵阳城究竟是谁的地盘？”

“大哥说的对！”

继打在楚文身上的拳头、脚之后，又添了几根棍子。

这时楚文浑身上下，旧伤加新伤齐齐发作，整个身子好似被虫嗜一般，又好似浑身上下都被针扎一般，火辣辣、酸丝丝、甜腻腻、咸滋滋，说不尽的难受，说不尽的疼痛。

“姓楚的！你给老子记住！下次再给老子看见，老子一定打死你！”

说罢，几个人踢开死了一般的楚文，美滋滋地走开。

“哈哈哈哈！”

楚文突然笑起来。

“嘿！这狗东西，老子饶你一命！”混混头子转过身，眼前的情形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身子不知怎地直往后缩，口中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啊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