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12月的竹城,后半夜开始飘雪花。早晨文笑笑从卧室醒来,外边的世界已经裹上薄薄的银色。
老宅里有地暖,即使下雪也不冷。文笑笑想着一会儿要到那冰天雪地里就直皱眉。她头闷在被子里打算睡个回笼觉,摸索着赶10点下课前溜进去签个到。
9点55,文笑笑穿好一身暖和的衣服,压低了腰从教室后门溜进去,人不知鬼不觉找了个地方坐下。屁股刚沾上座位,她就发现今天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这门课是《世界通史》,很无聊的一节课,课上总是睡倒一片。可今天不一样,大家不约而同打着精神一副认真听课状,带电脑的同学在word文档里认真敲击着键盘。
文笑笑一脸疑惑,这是她进入了平行宇宙?不过,无所谓了,哪个宇宙都要吃早餐的。
她从手中的塑料袋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奶黄包,猫着腰吃了起来。随手拿了一本旁边同学的《极简欧州史》立到了桌前,恰好挡住她吃饭的尊荣。
旁边一个同在吃早餐的小胖子先是“哎”了一下,但看到文笑笑的面孔便恭恭敬敬地陪笑,自觉地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特仑苏小心翼翼地摆到文笑笑桌上,“这是t牌早餐奶,最新款的,您尝尝。”
文笑笑继续吃着奶黄包,小胖子也不尴尬,只是把牛奶插上吸管,然后递到文笑笑手中。文笑笑这才大模大样地喝了起来,一边就着奶黄包解决她的早餐。
奶黄包软软的,一口咬下去流出金色的甜甜的蛋黄,香甜的奶黄包和热乎乎的牛奶让文笑笑满足地哼了一声。
“下课前的最后一个问题……请……文笑笑同学回答。”
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文笑笑听到自己名字愣了一下,她抬起头,拨了拨额前遮住半张脸的刘海儿,眼里全是茫然。
“嗯?”文笑笑看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有的人目光嫉妒,有的人目光惊恐。
“笑哥,是应应应教授,”旁边的小胖子压低了声音结结巴巴地说,一手指了指讲台的方向,“新新新来的教授,上上周才换的。”他补充道。
文笑笑上周翘课去处理事情,倒是找人替她签了到。换老师这事,却是没人给她说过。不过,爱谁谁,谁在乎?
文笑笑略抬头,目光对上那双温润如水的眸子,她勾了勾唇角,不惊喜,也不惊讶。只是心脏深处有些密密麻麻的疼痛。
片刻后,她恢复过来,挑衅似的看着和她隔了半个教室的男人,耸了耸肩,继续吃着她的早餐,这是最后一个奶黄包了,她要好好享受。
一时间教室里的气压很低,没有人敢说话,应教授也一言不发,全教室的人都在参观文笑笑吃早餐。
文笑笑不急不慢地消灭掉最后一个奶黄包,用纸巾擦了擦嘴,然后看向教室前方的应教授,徐徐道来:
“威灵顿公爵当年和拿破仑的对决,很多人对这场战役有所误解……真相其实是……”文笑笑大大方方地讲了起来当时战役的情况,她细细嫩嫩的声音主导了整间教室,声情并茂,“就是这样。”文笑笑说完耸了耸肩,刘海儿又遮住了她的半边脸,而她并不在意的样子。
旁边的小胖一脸崇拜又自豪地看看她,有种“我大哥就是这么厉害”的意思。
讲台上颀长的身体身着衬衫西裤,西装外套挂在门旁的衣架上,衬衫袖子挽起,领口一丝不苟地打了一条深蓝色条纹领带。
应冲锋一手拿着花名册,另一手推了推金丝边框的眼镜。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不知是生气还是愉快,温润地吐出一个字:“好。“
文笑笑撇了撇嘴,意思是我回答了,你看着办。
“文笑笑同学,下课去我办公室,f302。”应教授温润的声音接着响起,说毕他优雅地收起花名册,“其他同学下课。”
听到下课指令,教室里“轰”的炸开,有不识货的人埋怨文笑笑让他们拖堂了15分钟。文笑笑冷冷地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瘦高的女孩儿和她对视几秒,低着头离开了。
“笑哥,要不我教训教训她?”秦胖不知道从哪出现,他熟练地收拾好文笑笑的书包,也没有给文笑笑,就自己背着,一边跟在文笑笑后边走。
文笑笑面无表情,挥一挥手,“你看着办。”
“好的笑哥。”秦胖很识趣,没有再提这件事,“那应教授那边?”
“我还有事。”
去办公室?以为我是小学生呢?让我去我就去了?
她从秦胖手里拿过书包,示意他可以离开。七里桥那家火锅店今天一周年庆搞活动,全场半价还随机赠送菜品,文笑笑一向不会对美食说不,打算现在就去吃。
刚出教学楼,天空中纷纷扬扬下起了雨夹雪,文笑笑打了个喷嚏,带上了羽绒服的帽子,准备回老宅拿了伞之后再出门。
宅子和竹南大学隔了一个天桥,天桥一侧是繁华闹市的竹南,另一侧却是静谧的老城,这里的宅子大多有几百年的历史,有的已经被划为重点保护区,只有极少的宅院还在住人。
文笑笑的老宅就是其中之一,她半年前才装修了一番,增加了日常需要的现代化设施,热水器、电路网路都有,宅子现在住起来很温馨。
即使有那么一点空落落。
文笑笑穿过天桥,从城市的一边到了另一边。熙熙攘攘的热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萧瑟和冷寂。
文笑笑深吸了一口气,她可以闻到隐隐的泥土和雪水的气息,凛冽的空气像刀子一般划入她的鼻腔,疼痛的刺激莫名地让她心静下来。
竹南和老城,同一城市内两个几乎绝缘、互不干扰的地方,而文笑笑虽然穿梭其中,却哪一个也不属于。
文笑笑走进一条小巷子,积雪反射着苍白的阳光,整个巷子虽然死气沉沉,却被照得亮堂堂。而右侧尽头就是文笑笑住的小宅了。
她一直低头看路,再加上雨雪天气视线不好,以至于没注意到她的院子门口早早停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雨夹雪还在下着,轿车顶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银色华盖。
车门边悠然地靠着一个肃黑的身影,那人一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的中指和食指夹着一根抽了一半的烟。
这么冷的天气仍是一身薄薄的西装,男人默默地吐着烟圈,目光落在紧锁的院子上若有所思。他身上有一种静如止水的气质,好像外界的一切和他没有关系似的。好像,从他的角度看,一切都静止了似的。
文笑笑注意到这个人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这男人也注意到了她,她来不及躲藏。
文笑笑绷紧了神经,响起刚才在天桥上炳爷颤抖着声音给她传的话,叮嘱她那边派了新的人过来,让她千万要小心。
文笑笑把头压的低低的,任刘海从耳后滑落,遮住半边脸,她插在羽绒服兜里的手紧紧握住随身携带的弹簧刀。一步一步往前挪。
她住在巷子尽头的宅院,已经走到这儿了,没办法再假装自己住别的地方。
那就只好,硬碰硬了。
她知道那边派来的人都身手不凡,她的胜算取决于是否能够出其不意,一击致命。
幸好文笑笑从来不是那种柔弱女子。
这几步的路程像走了几十年一般,那男子的目光只是淡淡扫过文笑笑,背靠着车门,姿态依然那么放松,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
敌不动,我不动。
文笑笑停在男子面前,随着男子的目光看去院子里。
“先生这是来老城参观?”文笑笑细细嫩嫩的语调却不卑不亢,即使大雪飞扬仍遮掩不住她声音里的倔强。
“算是。”男人中厚的声音回答,细细打量着文笑笑。
“那可能要让您失望了,这边是住宅区,不对公共开放,”文笑笑伸出白嫩的小手指了指对面的方向,“出巷子右拐是古迹参观区。”
“嗯。”男人却不动,仍然抽着烟。
“那就请先生挪一下您的车,就这么停在人家大门口很不礼貌。”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文笑笑,眼神里有些玩味,却好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般,自顾自的低声道,“你就不怕吗,嗯,文…公主?”
文笑笑整个身体僵了僵,她摇了摇头笑了一声,“你是他们的人。”
“我不是谁的人,”男人把烟头扔到地下踩了踩,和文笑笑四目相对,淡淡说,“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男人俊朗的面孔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好像是在讨论天气一样。
文笑笑看着男人,认真道,“不管你指的是什么,我保证我手里没有,我爷爷文尚,也从没拿过你们的东西。”
提到爷爷,文笑笑感到阵阵的疼痛从心脏的地方密密麻麻地扩散开,像刀割。
男人冷笑一声,俯身靠近文笑笑,鲜红的薄唇对着冻的发红的耳朵低声道,“文公主既然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又怎么能确信你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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