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太监下马痛哭,跪在地上给身前之人磕头,甚至把身旁年幼的太子公主一起压在地上。
追赶而来御林金甲校尉勒停战马,伸手命令身后八百骑停下,望着那夕阳下骑马而来的一袭黑袍。
“王爷!您得给小主子做主啊!那帮乱臣贼子疯了!都疯了!皇上薨了!就是他陈望亲手杀的!老奴亲眼看见了!”
黑袍人沉默不语,慢慢走近两个孩子,泪珠还挂在眼睛上的两个孩子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那是小皇帝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异姓王。
黑袍人把两个孩子抱起来,看着他们脏兮兮的小脸蛋,笑了笑。
“起来吧,随孤回宫。”
说罢抱着孩子翻身上马。
老太监眉稍有着挡不住的喜意,两个小太监骑马跟在最后,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御林金甲,心里没底的问道。
“干爹?是那位?”
老太监还未说话,御林金甲校尉率先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浑身颤抖。
“参见大将军!”
八百御林金甲尽数下马,跪地拜见靠山王。
老太监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土,一边交代两个小太监。
“都收拾收拾,灰头土脸像什么样子。”
那一天,天京城硝烟刚起又散。三万御林军,八万辽东边军,一万天京城卫,四十万百姓,满朝文武,从城外,一直跪到凌霄殿。
逆贼陈望自尽,头颅放凌霄殿前,其党朋跪其头颅之后。
靠山王两手牵着两个孩子,走到殿前,望着众人,久久不语。
直到那头颅后跪着人中,有一胖子笑呵呵的喊了一声,“义父。”
靠山王才发话。
“滚,都滚。”
(二)
“都督,他们退了。”
王地藏撩起衣脚,擦拭手中长刀,微微喘气,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大厅的妻女,抱以一个微笑。
天京城的这座大宅,经历了一天撕杀,锦衣卫大都督王地藏,长刀杀敌三百七。
他端坐在厅堂的主宾位之上,不断有着带伤的锦衣卫儿郎赶来这座大宅,他端着一杯茶,听着孩儿们一个个跪倒在他面前,喊着。
“属下来迟,请老祖宗责罚。”
面如霜,不言语,静静听着一个接一个消息传来。
从靠山王一人进城。
听到陈望头颅。
听到靠山王的滚,都滚。
“杀,一个不留,除了赵三才那个胖子,剩下的全杀。”
属下们互相看了看,一个千户禀都督,“京城的儿郎们非死即伤,怕是人手不够。
手中茶杯瞬间被捏碎。
“把养得野狗都放出来,让他们给我咬人,事后全收镇抚司小旗。”
儿郎们领命退去,王地藏看了看天,自言自语道,一年,太短了,再给我两年,我就能护他周全。
天禧17年,幼帝赢夫登基,颁旨。
大秦一字并肩靠山王杨孝严加封摄政王。
锦衣卫都督王地藏罚俸三年。
辽王陈望及其余党,诛九族。
天禧17年,靠山王颁旨,命蜀王,吴王,剑北王,河东王,凌山王,长陵王,湖东王进京参拜新帝。
一辆马车,一个青年马夫,三千甲护送。
“娘~我们是要去见爹爹了吗~为什么这么多人跟着我们。”
妇人摸了摸女孩的头,风仪抬手可惊天人。
“以后不能叫娘喽,怕是要叫母妃了。”
妇人又伸手点了点看着窗外的小男孩的脑袋。
“你也是哦,小凌霄。”
男孩回过头来,却是满脸的泪痕。
“娘,我怕,我不要去天京,我们回老槐村好不好,我们去喊爹一起回去。”
妇人抱过小男孩在怀里,“凌霄乖,你知不知道,天京城里,整个大秦最重要的地方,用的就是你的名字。
(三)
“好一个大将军,好一个靠山王。”
她端坐长案边,拍手称赞,嘴角挂着冷笑。
眼前之人,黑袍换黑袍,不过这次,已经是秀着九条鎏金黑蟒的蟒袍。
都下去吧。她说道,宫中宫女尽数退去,那服侍她多年的老太监带独自守在门前,不许一人靠近。
“来吧。”
她掀开大氅,香肩圆润如温玉,胸若雪臂如藕。
杨孝严笑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你不是吗!”
她喊得撕心裂肺。
“你就是个土匪!你什么都想要!天下谁人不知是你要造反!杀一个陈望就算有交代了?狠!真狠!他陈望凭什么策反的御林军和城卫!你准备什么时候杀我们娘儿仨!”
声音戛然而止,嘶吼中下意识不断向前的少妇太后,被一只手握住了一边胸。
杨孝严弓腰把嘴放到她耳边。
“孤知道孤比不了他,可是他要这天下,孤给了,他守不住这天下,孤就只能帮他守了。”
她十九岁封后,十三岁便与先帝相识,与靠山王相识。当今圣上尚且五岁,一个二十五六的女子,母仪天下,如叶在海。
瘫坐在地上的她,瞪大着无神的双目,泪如雨下。
“你比不了他,你这个蛮子比不了他。”
杨孝严笑了笑,一手抓住那华贵的盘发,拖着她拽到桌安上,她就那样不知所措的趴着。
离开韶华宫时,黑夜大雨倾盆,杨孝严一人冒雨而行。大雨之中,一人身穿飞鱼服,身披八莽袍,手中长刀已出鞘多时。
养意两个时辰,手中长刀却越发颤抖,仿佛连雨水的拍打都招架不住一般。
那一天杨孝严把王地藏的脸踩在皇宫的地砖上。
“你这个练功法子不对。”
“你这个人就不适合练功。”
“你这样想练出来,就一个办法,当太监吧。”
“反正你要那玩意,也没什么用。”
(四)
“兵贵神速,辽东离京城也实在太近。”
落一子。
“里应外合,天京城不攻自破。”
落一子。
“分王在先欲养龙,自不量力是为死。没有靠山王,皇上从来没有想过没有靠山王,因为靠山王一直在他身边。”
落一子。
“龙既已养,又想杀龙。真当自己是真龙天子了?”
手中棋子未落。
“够了!”
一声怒喝,一手横扫,满盘棋子落亭外池塘。
青衣文士眉间如水,柔容万物,纤长的眼眸看着眼前的青年。
王爷,制怒。
青年长发随意扎在脑后,眼眶微红,慈悲如佛,俊美的不像人间男子。
长陵王洛水,天下棋冠徐子卿。
“靠山王颁旨,我去是不去。”
“王爷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不过要我说,不妨去看看,走的慢点便是。”
洛水拂袖而去,徐子卿笑着再次把一盘摆了无数次的棋局一颗一颗的摆上去。
“先生,您造养龙时局,却不想靠山王终究是一手无理手。”
青衣自言自语,言罢看看了天。
解不了,解不了,怎么看,都是个死局。
那年天京封王侯,裂土八王震人间。
百战黑衣已离朝,天子得意尽满城。
长陵王洛水驾车,车中坐着徐子卿。一人佩剑,一人持书。未带一兵一甲,进京参拜新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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