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午后时分,骄阳似火,使劲地烘烤着这方大地,小石村的村民们此刻都躲在家中,也无心出门摆弄地里的庄稼。开玩笑,这么热的天气,出去站会人只怕都会被烤得化了,哪里还顾得上地里那点少的可怜的庄稼。村里的鸡鸭不知钻到哪处阴凉,几只黄狗趴在村头的大树下,无力的吐着舌头。突然一只黄狗坐立起来,偏着脑袋看向村外的小路,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兴奋。
村头的小路向东一直通外附近的高山,山高无名,却是一片郁郁葱葱,山底有一处深涧,说来也怪,不管外间如何炎热,这深涧却从不曾断过水。难得水还生的幽凉可口,小石村的村民家家打有深井,却经常来此担水饮用。此刻,有十来个孩子在深涧中戏耍,分作两团。左手这一团是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孩子打头,生的高大壮实,虎头虎脑,扎一个冲天小辫,正指挥着本方几个孩子向对面的孩子泼水,嘴里还叫嚷道:“宁哥儿,怎么的,今日我这里人多,你便怕了吗。是爷么的过来让我们瞧瞧!”
被点名的正是右手边一群孩子中的一个,生的眉清目秀,体格偏瘦,头发用一根红绳儿随意一绑,此刻在水中却是凌乱的不行。他听那虎头虎脑的小儿大喊,尚未开口,眉眼间却布满张扬的笑意。“陈虎头,那日你四个打我一个,叫我吓跑了二个,你和那张小羊是怎么向我求饶的,今天你仗着人多,又来聒噪,真真正正是好了疮疤忘记疼,欠收拾了吗!”
那陈虎头听到宁哥儿这么一说,脸上腾的一下就红了,可随后却是怒火中烧,那日他找了三个帮手,在村外小路把这宁哥儿堵住,本想仗着人多,好好教训一下这宁哥儿。没曾想这宁哥儿,抬脸一团笑,下手真的黑呀。小儿打架,不过就是抱、摔、摁、顶。一方压的另一方动弹不得,这就算赢,被压的一方必然喊服,这赢的一方嘴里少不得说上二句,手上却是松了。这宁哥儿先是笑语不断,分得诸人心思。然后突然一抬脚,揣在身边张小羊的胯间。这张小羊是个憨儿,身形比那陈虎头还要壮硕,一看就是几人中的主力。被宁哥儿一脚踹的躺在地上,身形弯得像一只大虾,口中不住呜呜惨叫。陈虎头身边站的另二个小儿,平常不过跟着虎头一起,狐假虎威,摇旗呐喊居多,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哇的一声掉头就跑,直接把陈虎头和张小羊卖给了宁哥儿。
要说这乡间小儿,平日里无非是追鸡撵狗,骑牛捕蝉,哪有什么深仇大恨。陈虎头一家原是这小石村的土著,家里从虎头这一代往上,已经有五代人在此居住,所以积蓄甚丰,加上虎头的父亲仗义好施,所以小石村的村民无不敬服。这虎头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觉得男子汉就要像父亲这般,振臂一呼,四方云从。他是只看到他爹的威,却一点没学到他爹的恩。仗着家世好,最主要仗着自己牛高马大的身板,成为村中小儿一霸。平时带着八九个孩子,偷偷这家地里的瓜果,摘摘那家树上的甜枣,活的好不自在,直到这宁哥儿一家搬到村中为止。
听村里人闲谈,这宁哥儿的父亲是一个猎户,娘亲和村里的妇人却是一般,平日里摆弄菜田,闲时纺布补贴家用。可就这样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家,却养了一个彪悍的儿子。这宁哥儿开始跟着村里的孩子一同玩耍,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长的瘦瘦小小,平时话也不多,就是爱笑。大伙儿有个什么跑腿望风的事儿多数让他来干,他也不生气,每每把事儿办得极服帖。
直到有一次,小石村和隔壁双田村的孩子起了争执,两村的孩子约在一处比试,打斗中,双田村的一个小儿弄哭了小石村的一个闺女。话说这孩子那天也是脑子少根弦,手里提着一条菜蛇,绕开打斗中的两村孩童,却是径直冲进了小石村的闺女群里,这些闺女们原本过来是帮本村孩子加油助威的,谁想到遭此惊吓,一时间摔倒的,叫喊的,乱成一团。其中有个八岁的闺女,是宁哥儿家的邻居,其父其母对宁哥儿一家也是多有关照的,此时因为人小腿短,落在后面,更是一跤摔倒在地,一身新做的碎花小裙直接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小闺女生的倒是标志,只是心疼新衣,加上害怕,哭了个稀里哗啦。
那双田村的耍蛇孩子站在那闺女身边,不住出声恐吓,更将手中菜蛇伸到她面前,那闺女极恐之下,连哭都哭不出声来。那孩子插腰大笑,正待分说二句。谁曾想脑袋一下重锤,顿时好像那锅碗瓢盆,从那案板上摔在地上,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回头一看,一个瘦瘦的男孩,满脸怒气,手中轮着一块板砖,上面居然还有浓浓一抹的红色,耍蛇孩子用手一摸脑边,再一看只见满手是血,顿时眼睛翻白,倒了下去。
那愤而出手的孩子,不是那宁哥儿还有谁。本来群殴开始,这宁哥儿于人群中,东踹一脚,西捣一拳,忙得不亦乐乎。人家待来寻他,他却早已跑得不见人影,气得双田村的孩子不住的大骂。正当宁哥儿玩的开心时,忽然听到身后女孩的哭叫声,转头一看,正看到双田村一个小子在欺负自家的邻居,躺在地上大哭的可不就是花姐儿吗。宁哥儿顿时脸都气白了,满眼噌噌的喷火,四下里一看,捡起一块板砖,冲着那小子就奔了过去。来到近前,正好那货拿着手里的蛇在吓花姐儿,宁哥儿也没多想,照着脑袋就是一板砖……
事后,双田村的人带着孩子找到宁哥儿的家,宁哥儿的父母给人家父母赔了好大的不是,宁哥儿的爹还当着人家的面,狠狠的修理了他一顿。但是自打这件事起,村里的孩子再也不敢让宁哥儿跑东做西。宁哥儿见人还是一脸笑,可每个孩子看到他笑脸的时候,都觉得脑袋一紧,汗就会冒出来。渐渐的,有些孩子开始跟在宁哥儿后面玩耍,小石村的孩子王,就不再是那陈虎头了。陈虎头当然不服气,别说你宁家是个外来户,就说你宁哥儿这身小身板,凭什么来和我叫板。于是陈虎头私下里也约过几个孩子,和那宁哥儿争过几次,无一不败。这慢慢的,宁哥儿在小石村也有了气象,反倒是陈虎头这边,是一日不如一日了。陈虎头忍无可忍,越是找了几个自认为是孩子中能打的,找了机会,把宁哥儿一个人堵在村外,于是就出现了上文中的说的事。
这宁哥儿一脚放倒张小羊,吓跑了另外两个小子。陈虎头却是不怕,一声怒吼,张开双臂向宁哥儿扑了过去。宁哥儿身量那是远远比不过虎头,这里好有一比,就像那耕地的水牛和驼货的毛驴。但宁哥儿身形却是灵活的紧,微微一偏身,躲过了陈虎头这来势汹汹的一扑,脚底下却不忘使了个绊,陈虎头一身力气都用在这一扑上,脚上被绊了一下,狠狠的扑到在地。这乡间小道,多的是碎石渣土,陈虎头这下不但把双手磨的鲜血淋淋,一身衣服也是磨破了几处。陈虎头跪坐在地,疼的是呲牙裂嘴,抬头向宁哥儿看去,只见对方满脸是笑地看着自己,心中怒极,站了起来又是一声吼,向宁哥儿冲了过去。这次宁哥儿却是没有再让,两眉一挑,眼中散出凶意,双手在胸前一抱,竟是同样向陈虎头冲了过来。陈虎头心中一喜,就你那小身板,不怕你来横的,就怕你躲。眼见着两人冲撞在一起,奇的是毛驴稳稳的站着,水牛却一声惨呼,曾噌噌往后退了几步,仰面一跤栽倒。
陈虎头这会可是舒爽的紧,一身蛮肉好似没有一点分量,浑身轻飘飘的好像在云间。就是这脑子有点晕,嗯,还有点懵。过了一会就觉得全身上下,骨头痛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胸口憋闷的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大声嚎叫。宁哥儿走上前,用脚轻轻踢了踢陈虎头,问道:“虎头,这次你服不服?”陈虎头这会疼的正是要命的时候,嘴上却不认输,吼道:“我服你个大爷!”宁哥儿也不恼,站在虎头身边,不时的轻轻踢上一脚。说来也怪,这虎头全身都痛,但是宁哥儿每每踢上一脚的地方,却疼的更是钻心。十几脚下来,虎头再也扛不住了,眼泪鼻涕一大把,话都说不周全了,“宁……宁哥……,别,别踢我了,我陈虎头服,服你了……”宁哥儿一笑,回头就走,竟然不再回头看上半分。只留下陈虎头和张小羊,躺在地上哼哼不止。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