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务处办公室的门早早就开了，程主任瘫软着身子靠在椅子里，手里夹着一根已经燃了一半的烟。他时不时看看手表，又看看门外，拧着眉，实在无聊，又吸了两口烟，吐了个好大的烟圈。

咳！咳！许默还没走进办公室，就被里面这一股浓浓的烟味呛到了，咳嗽了几声。然后，许默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居然没有反应，许默又敲了几下。

“进来吧。”程主任抬头看了一眼许默，语气一反常态的平静。

“跟她家长说过了吗？”

“说过了，过会她爸爸就带着肖紫一起过来。”许默回答了程主任的问题，观察着眼前这胖子的反映，也总算是安心点了。

“哟，这不说曹操曹操到嘛。肖紫爸爸快进来坐吧。”没几秒钟，肖紫父亲就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一只手敲着门，一只手里死死拽着想要逃开的肖紫。许默站了起来，示意肖紫父亲在程主任面前坐下。

程主任也不说话，脸色淡淡的，看了肖紫和她父亲一眼，掐灭了烟头，对着眼前的椅子看了看，也示意肖紫父亲坐下来。

“我们想知道她昨天是怎么离开学校的？”许默没开口，程主任倒是直心肠，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游出去的！”还没等肖紫父亲答话，站在一边的肖紫就气势汹汹地来了这么一句。

“这里……”桌子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程主任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手指着肖紫，说前两字的声音大的回荡在整座行政楼里。

可程主任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肖紫父亲立马站了起来，一把把肖紫拽到自己的身边。啪！好一声清脆的声音，一个巴掌印子出现在了肖紫的半边脸上。

“我怎么会养出你这种女儿来。”肖紫父亲情绪有点激动，眼眶红红的，指着肖紫的手也微微有点颤抖。

打完，肖紫想要挣脱，可还是被她父亲死死拽在身边。肖紫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很快又放了下来，然后看了一眼她的父亲，轻笑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我们昨天找了你女儿一整天，当然，这是我们该做的。”程主任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语气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对不起，是我没有能管好她。”肖紫父亲说了声抱歉，之后重重叹了口气。

“既然人没事，也算是万幸，但是对于她，殴打同学和跳河逃学，已经违反了作为一个中学生最基本的行为准则。”

“是的，我知道，可还是希望学校能给一次机会。”肖紫父亲看了肖紫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却还是向程主任提出了这个请求。

“学校会给出处分以及通报批评。”程主任看了一眼肖紫父亲，没有半分动容，还是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处理结果。

“这……主任我求你了，特别是这通报批评，她一个女孩子……”

“是，每个人都要颜面，但是每个人也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程主任打断了肖紫父亲的话，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肖紫父亲并非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对于肖紫，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女儿。对于肖紫的面子问题，他知道，其实肖紫并不看重。一个人生活的莫大悲哀，可能就是舍弃该有的脸面，来对抗自己认为的不公平。更加可笑的是，这样的不公在别人眼里很可能只是淡如烟云的浮萍。

肖紫的身世算得上悲惨，但她始终不明白，母亲的那场车祸是巧合，也是自己任性的人祸。这样的剖析对于一个即将成年的孩子来说太过苛刻。但也可能肖紫其实早就意识到了，只是有些事面对了，很可能是万劫的毁灭。

“我知道，这件事都是肖紫的错。”肖紫的父亲低下了头，红着的眼眶里还是没忍住，留下了泪。

原本还在挣扎的肖紫终于安静了一点，她瞥到了父亲眼里的泪。在她印象里的父亲，早些年的形象很伟岸，是个铁骨真真的汉子；自然也从未见得他的泪，至少，在肖紫面前是这样。真的是自己错了吗？可自己又错在了哪里？

“肖紫爸爸，你能不能先和肖紫去办公室外面等会。”全程许默都没有开口说话，突然，他提议让肖紫父女先退避一下。肖紫父亲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着肖紫走到了门外的走廊上。

“你有什么想说的？”程主任看了许默一眼。

“主任，这处罚……”

“你觉得重了？”

“一点都不重，说实话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学生，这样的行为就算开除也不过分。”许默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既然这样，那你是想来和我说什么？”

“程主任，我请你为学校想一想。”

“怎么说？”程主任皱了皱眉，眼睛盯着许默。

“这处分也就算了，可全校通报，打架还好说，这跳河逃学怎么说呢？我们a中估计历史上也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吧？说事情，我们学校难免会成为笑柄，别的学校会笑我们管理不到位；不说事情，众目睽睽之下，肯定也是行不通的。”许默平静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程主任听完，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过了一会，程主任静静地看了许默一会儿。他知道许默的想法，根本就是为肖紫求情。但是不得不否认，许默说的话很有道理，让人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吧，就依你的意思，这次只处分不通报。但是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即便我们学校会成为笑柄，也绝不可能容忍这样的学生存在。”程主任手一拍桌子，同意了许默的意见。

“好的，那我去把他们叫进来。”

“不用了。”许默刚想起身去叫站在走廊里的肖紫父女，就被程主任给拦住了。

“你把他们带回办公室教育吧，处理意见就是校级警告处分。”

“好的。”

许默走到门外和肖紫父亲说明了情况，肖紫父亲自然是千恩万谢，答应回家一定加强对肖紫的教育。肖紫父亲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喜悦中带着无奈和满腹的辛酸。许默心里也是明白，教育有时候真的不是万能的；可又能怎么办呢，只希望等待一个合适的际遇，有合适的人来教育肖紫吧。只是希望，得到教育所付出的代价不要太大才好。

“哼！她怎么回来了，劳民伤财的，害人害己。”白小生瞧见肖紫走进教室，这哪里能淡定的了。白小生当即撸起了袖管，摆出要干架的气势，嘴里对着肖紫也是不依不饶。

肖紫从白小生身边走过去，期间停顿了一下，可真的只是一下，瞪了白小生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白小生，许老师叫你。”不知道是谁在班级门口大叫了一声。白小生一听，脑子嗡的一想，脑子里千百个念头飞速闪过。

“来，来了。”白小生答应了一声，再也不去理会肖紫，屁颠颠地往许默的办公室跑。

“老师，你找我？”白小生走到许默面前，语气温柔又委屈地问了一句。

“是的，也没别的什么事，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昨天肖紫为什么要打你？”许默放下手里的笔，看着白小生。

“老师！”白小生的演技也是没的说，刚听到许默这么问，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特委屈。

“老师，你看我这脸，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平时认真学习，努力工作，我招谁惹谁了呀，她要这么对我。”还别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眼泪已经在白小生眼眶里打转了。

许默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心想这货演技是真不错啊，稍加培养，以后红毯上肯定有他的位置。

“老师，你干嘛？”白小生看到许默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突然就止住了哭泣。

“白同学，我知道这件事啊你肯定受委屈了。我得把你这段录下来，作为班会课的素材，教育同学之间应该相互帮助，不能欺凌弱小。”许默压根就没开照相机，就拿着手机这么比划了几下，就让白小生又正常了起来。

“哦，不，不，不，老师，其实，你可千万别上传我的照片，我要好好学习的，还不想做网红。你也知道的，这年头人红是非多嘛。”白小生甩了一把眼角的泪，瞬间换成了个笑脸，一边还用手挡着许默手机的镜头。

“恩，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也行，那说说是怎么回事吧。”许默对着白小生笑了笑，放下了手机。

“这个，这个，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老师。”李白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站在了门口。

“进来吧，你有事？”

“许老师，其实肖紫和白小生这事都是我的错，不怪他，你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吧。”李白倒是个直爽的性子，虽然他也是个受害者。

“够义气！”白小生趁许默没注意，在李白耳边悄悄道了声感谢，还对着李白暗暗竖了个大拇指。

“你的错，既然这样，白同学，你先走吧。”

“好嘞！老师再见。”白小生蹦跶着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