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斗智不斗力，须以谋略闯仙阵；学法非学术，要凭灵悟破玄关（1）

正当蝶翼困在六合大阵的明门之内，一筹莫展之时，突然灵明顿开，想到此阵乃步虚仙长当年所创，何等玄妙高深，凭自己这点微末道行怎可强行破阵而出。想到这里，不由一笑，可笑的是，自己这么不自量力，竟然这么低估昆仑仙阵。但是还没等缓过神来，自己已经被这些强光包裹，好像是四周围有许多大石块向自己涌来。这可如何是好，这样非但不能破阵而出，恐怕自己要被困此不能动弹，到时还需劳驾掌门或诸位仙长帮忙。这不仅是个人问题，而且如果自己无法顺利过关，那么对其他同门来说也会增加压力。所以自己必须想出破阵之策不可，因为破阵之法本是因人而异的，既然以前有前辈破阵而出，积修外功，那么自己也可以。

有时候正是这么一点点希望，能给人无穷的智慧。就想幽暗了千年的密室，突然冒出一点火光，就能将千年的幽暗打破。此刻的蝶翼正是如此，想到破阵不可胡乱力闯，这已是成功了一步，但要成功突围，还需详加忖度。现在要做的是一边飞行，一边躲过四面光柱的挤压。在飞行中思量办法。光明境地，代表什么，这些光柱又是什么，如果想不清楚这个问题，要想破明门，简直是难如登天。在昆仑末学中，论聪明智慧，哪一样都是自己出类拔萃，那些少年弟子都惟自己马首是瞻，什么时候都是自己帮他们想办法应付问题，而且从没有失意过，想起这些既引以为豪，又陷入焦虑。但自己平日修行功夫做得勤，很快平心静气下来一想，这些光柱，和平日在昆仑后山看到的幻景相仿，因为自己平日好静，很少去后山，去过一两次也没太留意。这些光柱青紫相错，绚丽无比，似霓虹，似雾岚，若以法力将其收集，可以作为一种天然屏障迷惑入阵者，只要认出这些光柱，那么就不难破阵而出。

因为这些光怪陆离的光线介于有形无形之间，没办法将其清除，除非自己的法力比步虚道长还高。但是既然认出这些光柱，想脱身是不难做到的。任意两种光线都在紧紧相连，循环不已，只要找到某两种光线相连未连之时，从细缝中，御飞剑而出，便轻而易举了。万没想到，这方法如此容易，也没想到，这仙阵如此机巧，自己已然出明门入晦门，回头想想，也不禁啧啧称赞。

因为入阵太久，诸位仙长恐防蝶翼遇到不测，便派其同门师妹妙心剑蝶羽入阵，并传了一道传音灵符，一同闯关，既节省时间，又能互相照应。蝶羽进入以后，首先运用灵符与师姊慧心剑蝶翼互通消息，蝶翼正在苦思晦门破阵之法，忽然听见有人唤自己，听出是蝶羽的声音，便答应道：“蝶羽师妹，我刚过明门，现在晦门，仙家法阵委实厉害，一切要小心谨慎。”蝶羽刚进入生门，便发现原来生门里并非只有自己一个人，还看见梦尘也在那里。便一边回答师姊，一边朝梦尘那边奔去。蝶羽道：“师姊，我现在生门，也不知怎样破阵，只见一片冰天雪地，梦尘师侄在冰山后面站着。”蝶翼原本想蝶羽遇到的是和自己一样的情景，没想到会看见梦尘，便大声提醒蝶羽道：“师妹不要过去，你所见全是幻境，千万不可被迷惑，倘若和幻境的人物有所接触，后果不堪设想。况且，你也不仔细想想，梦尘师侄在阵外，还没进来，怎会在这阵中。不要痴心妄想了。”蝶羽没想到自己平日心仪梦尘，原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却为何师姊会知道，顿时羞得面飞红霞。蝶翼也是一心想着破阵，没想到会戳穿蝶羽的心事，想想也觉得尴尬，只好出阵以后，再解释一番了。蝶羽在师姊蝶翼的指导下，收摄心神，内观明镜，外观幻景，一下烟消云散，豁然开朗。很容易就过了生门。

正当此时，慧心剑蝶翼所在的晦门，天昏地暗，没有一丝光亮，慧心剑出鞘，亮光如此强，也只是能看到一丝丝光亮，对于晦门，似乎一切努力都是多余的，因为又是无法下手，阵门在何处？这阵是什么，此阵的意图又是什么？她忽然想到道家“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说，此阵之两仪正是与前阵相反，也是互相消长的过程，明渐变晦，晦渐变明，如此循环往复，符合“大道无形，周而复始”之说。俗世中人，亦有“上兵伐谋”之说，何况仙家，决不可鲁莽行事，要以智慧去面对当前困局。于是便想到，既然周而复始，那么明晦相间处便是出此阵之起点，从这里出发，沿着圆形曲线，逆行而飞，这样就很快由晦变明，这一关也就不攻自破了。这一思维果然对路，才飞不多远，便进入阴关。

这阴关，乃是步虚大师早年初得道时度化的外道邪魔的阴魂，大师初创六合大阵，这阴关没有主阵之物，便用这些阴魂守阵。这并非强迫，而是有好处的，这些阴魂大多十恶不赦，如听他们投生，必堕三恶道中万劫不复，相反，紧随大师守六合阵，便可积功累德，为自己赎罪。他们自然也不会反抗，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蝶翼初进入时便觉的毛骨悚然，一个个骷髅头朝自己飞来，不计其数，深可畏怖。最令人头疼的是，这些东西用飞剑怎么杀都杀不死，似乎每一剑都刺空。再这样下去，休说出阵，恐怕也要累得虚脱而死。但回头一想，步虚大师当年创立此阵，是怀着济世救人，度人度己之心，绝不会想把入阵者都置诸死地的。想到这里，便遥作祷祝：“步虚大师怜鉴，弟子乃昆仑派小徒蝶翼，为修积外功，必须闯关破阵，只是此关不比寻常，这些幽魂怎么斗都不能驱散，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样接连祷祝了三次，方才有了回音：“蝶翼，你可明白这些幽魂从何而来，为何在此阻你去路？”蝶翼道：“请恕弟子愚钝，委实不知。”空中人影再次说道：“这些阴魂，原本是我早年度化的一些外道邪魔，在此阵中已逾千年，也时常听我讲道，并随我修行，原来罪孽已洗去大半，只是夙罪深重，至今还是这副丑恶模样。其实他们早已弃恶从善，只待功成之日，便可再世为人，重修仙法。你不问情由，便视之为洪水猛兽一样的仇敌，拔剑便杀，他们当然要和你作对。这一关是要警告你，和人交手时，切不可草率鲁莽，定要成熟稳重才是。”于是蝶翼便听从步虚大师之言，与那些妖魔鬼怪坦诚布公，说明来意，说也奇怪，那些鬼怪一听说是来闯关者，便主动让开一条通道，蝶翼便这样出阴关到达阳门。

这阳门又是另一番光景，这里的人愚昧无知，不知有天命，自然不信道仙。随意杀生，到处血腥。另外还有一些人过着糜烂的生活，歌舞升平，糊涂度日。这里人没有丝毫善心，臧屠沽获，各样的市井之徒都聚集在这里。山贼草寇更是到处都是，自己一走进，便有了麻烦，被一群山贼团团围住，这时候该怎么办呢？之前几关都是不知如何下手，这次是不能下手，因为这些山贼肉体凡胎，怎敌得过仙家飞剑？可是为了闯关需要，又不能不应对眼前困局。看来还得另辟蹊径了。对于这些平民，只能以智慧胜过他们，不能以武力强行闯关，否则，休说造下无边杀孽，与道家与人为善之心不符，就算闯关成功，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还谈什么修功累德？作者一枝秃笔难写两家话，另外一边，蝶羽情况如何，且待我慢慢叙来。

蝶羽在蝶翼的帮助下，很快来到明门，这回可不再是光柱，而是白云笼罩下的烈日丽天。说起来，这与她修习御剑之术有关，我们之前说过，这里每一个弟子都有一番不寻常的经历，蝶羽修炼御剑术，要必常人要慢很多。因为她天生是个痉挛腿，所以通常别人都是双腿御剑，她却练习的是单腿，眼看着同门师姐妹都以修炼完成，她心急火燎，天天期盼着能够和她们一样驾驭着自己的妙心剑在云层里来回穿梭，在两天交接处，看看又大又圆的太阳。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凭着自己顽强的毅力做到了，并且还能比别人飞得更高更远，因为她下的功夫是别人的好几倍。一来到明门，她就明白，这一切都是幻境，自己只要不以过去所受的苦楚来折磨自己，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果然，她很快便由明门到达了晦门。

蝶羽在晦门遇到的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是一种莫名的恐惧与无助。黑云压城城欲摧，整个天空像是个大锅盖，把其下的事物盖得严严实实的，不留一丝缝隙。自己深陷一片石林之中，这石林有如一座迷宫，怎么走都走不出去，还有更恐惧的是，这不见天日的石林之中，似乎可以让时间飞快流逝。仿佛自己已经困住此阵有好几天，而自己却无丝毫头绪来应对这困局。她除了向前飞行，再无它法，一直向前走，无论这阵有多大，她的性格就是这么执拗，然而正是这种执着，在上天看来，这是一种永不服输的执着精神，自然得到天人佑护，每次面临绝境，她都勇敢地向前前进，每次都能峰回路转，这次也不例外。这样便进入阴关，这六门阵中，唯有阴关是没有变化的。因为那里关着阴魂，一经关入，便不可随意开启。其实即使是同样的困局，每个人解决问题的方式也必然不同。

蝶翼此时在阳门，面对着一群凡夫贼寇，空有一身法力，却担心凡夫俗子不能承受而不敢用。正苦无对策之时，忽然灵机一动，这群贼寇和这里的居民定然有个头目，倘若主动让他们擒住，便可见到他，擒贼先擒王，只要能够设法让这个头目慑服于我，定然可以让这里的人对我产生敬畏之心，不敢贸然来犯。便不作抵抗，这群无知的贼寇还挺不客气，马上五花大绑像捆馄饨一样捆住自己，送往贼头那里听候发落。其实他们那里知道，这几根丝麻编织的绳子怎能困住一个有法力的人，便是寻常力气大点的野兽也是捆不住的。蝶翼一见那贼头，首先就崩断绳索，再以此绳如法炮制般将那贼头困住，那贼头看到自己被绑着，在看见蝶翼放出光焰万丈的飞剑，吓得腿都软了，连忙跪求仙人饶命。那群贼寇见头目如此，也跟着跪下。蝶翼心情非常愉悦，但想到自己为破阵而来，不便逗留太久。遂驾驭飞剑，飞入灭门。

这灭门是六合大阵中最后一门，也是最难的一关，不是有什么妖魔鬼怪拦路，而是这种痛苦并非人能承受。灭门里面，全是些濒死的人，又溺水的，尸体漂浮在河流里待救；又被烈火灼伤的，满身皆是火，体无完肤；有病得骨瘦如柴的病人，奄奄待毙；也有关在地牢里的死囚，脸上全是绝望。这里一半是不幸的人，一半又是失败的人，这里没有一点生机，恐怕这里比十八层地狱更加恐怖。因为身处灭门的人，是你要救的人，也是你不知救谁，也无力救谁的人。这时候是考验你的时候，是要他们永在灭门受苦，还是让他们回到生门，让他们回到有生机有希望的地方去生活。

蝶翼想到自己救不了这么多待救的人，她妄自修行了这么多年法术，却无法面对他们一双双求救的眼神。后来她才明白，这世间的一切，还是得顺从自然，并非仙人无情，上天狠心，而是生老病死，横死暴死，皆由命造，谁也不能救死，只能救生，让他们自己想着光明与希望去追寻，才是修行人的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