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确不能再待了,就凭外老夫人和大太太刚才那么恶劣的态度,这个地方也不能待了。而且,苏公子约了小姐,这么久没去,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等。
“不是为了苏公子。”
私奔这样的丑事,普通人家里,沉塘都够了。就算有外祖母护着她,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管彤接过坠儿手里的药,一口气灌下去。
那药很苦,苦得她舌根发硬,但她依旧喝得毫不犹豫。
与曾经的苦想比,这点子药又算得了什么?
管彤有些豪迈的动作,让坠儿怔住,连小姐刚刚那话的意思都来不及细想。
小姐是最怕吃苦的,每每喝药的时候,必要许多蜜饯相佐方罢。
可现下,小姐一口气就喝完了一碗药,一颗蜜饯也没要,显然是被刚才的事儿给气着了。
可怜小姐现在无依无靠,只能任人摆布,今后可如何是好?
坠儿一边想着一边呜呜的哭起来。
“你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再过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
管彤只当她担心今后的生活,柔声安抚了一句。
床头放着一个包袱,里面装着房契地契和一些散碎银子。这些是她今后立足的根本。
管彤下了床,拎起包袱往外走。
坠儿见小姐真的要走,急忙收了悲声,追上去。
屋门口没有人,但大门口却站着好几个庄丁。
看来外祖母她们已经对自己很不放心了。管彤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上前试试。
“我姓史,并不是你钱家的小姐。你们凭什么拦着我?”
管彤声音不大,柔柔细细的,但却有股说不出来的威严气势,让那些庄丁自觉矮了矮头。
“表小姐,请您进屋休息吧,您头上的伤还没好呢。”
那是昨晚逃离庄子的时候,掉进陷坑里磕出来的。因为这一磕,才要了原主的命。
坠儿上前扶住小姐,抬头看到小姐的额头果然又渗出血,把包扎用的纱布给洇湿了,不免有些担忧。
“你们这些狗奴才,我家小姐又不是你们的囚犯,想走便走。你们再敢拦着,我们就去报官,看不把你们全抓起来。”
坠儿毕竟只有十几岁,在她眼中,官府肯定会站在她们这边,就像当初史老爷在世时那样。
那庄丁却半点不肯退让,依旧严严的把着门口。
看来此路不通,她得另想办法。管彤拉住已经开始跳脚的坠儿,转身回了屋子。
屋子里一切如故,与刚刚她们离开时一般无二。
但管彤却察觉到一丝不妥。她看看旁边的丫头,决定还是先支开她,省得一会儿她的尖叫声召来他人。
“你去厨房备些吃的来,我饿了。”
小姐的确该饿了。从昨晚到现在,小姐又是私奔又是受伤,却只喝了一碗药。坠儿一边埋怨自己粗心,一边去了厨房。
屋门关上的瞬间,管彤从旁边的桌子上捡起一块点心,猛然朝着房梁甩出去。
她以前闲来无事,和小太监们一起在御花园里打雀儿玩,所以手上的准头非常好。
“啪!”点心被一只大手接住,然后被塞进一张嘴里,嚼了嚼,咽下去。
梁上之人吃完点心,拍拍手,悠闲得荡起一只脚。
突然一个记忆的片段出现在管彤的脑海。一样吊儿郎当的姿势,一样肆意的笑,可惜不是一个人。
“你怎么还不走?”
管彤认出那双晶亮的眼睛,知道这就是救了自己的那个猎户。
“你还没谢我,我怎么能走呢?”
那人的腿来回晃动,让管彤看不清他的神色。
管彤在桌子旁坐下,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那点心看着样子不错,只是味道一般。她吃了一块,就没再碰了。
“坑是你挖的吧!摔伤了人,却还让我来谢,是何道理?”
对于突然出现在她屋子里的男人,管彤本能的抱着怀疑和审视的态度。尤其是现在的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仇杀,对人性的丑恶非常了解。
那人一个翻身从梁上跳下来,随意的坐在她旁边,伸手取盘子里的点心吃。
“我那坑是为了抓野猪的,谁让你半夜不睡觉,跳陷坑玩儿。”
男子边说边皱皱眉,显然对点心的味道不太满意。
管彤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人衣着俭朴、相貌普通,但身姿挺拔、眼神精亮,倒也像个光明磊落之人。怎的说出来的话竟然如此无赖?
男子拍拍手上的残渣,站起身朝窗户走去。他越过窗户看到外院看守的庄丁。
“你想回家?”他随意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管彤对他能猜中自己的心事有些诧异,认真看了看他的脸。那张脸朴实无华,唯有眼神与众不同。
那人笑着走回来,放肆的打量着管彤的眼睛,摇着头叹道:“看你也不算太笨,怎么就信了别人的鬼话,要私奔呢?”
他一边笑话人,一边端详管彤的神色。见管彤不理他,便笑着说道:“我可以再帮你一次,不过你得谢我。”
管彤转回头,眸中精光一闪,又急急隐去。
“怎么谢?”
“钱啊!一口价,五百两。”
男人嬉皮笑脸的样子,让人一看就来气。
“你怎么不直接抢?”
虽然以前的管彤很少花钱,但也知道五百两对一个普通人家意味着什么。
“抢钱是犯法的。”他嘻嘻笑。
梁上君子,还知道什么是国法?管彤恶意的想。
那人环视一下四周,戏谑的说道:“这破地方你再不走,就真要被困住了。难得遇上我这样的好心人,肯救你一救。让你出个五百两,不算多吧!”
管彤心中叹息,承认他说的没错。自己如今无依无靠,又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大错。再不走,真就要被困住了……
等坠儿从厨房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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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艳阳中,太原府钱家大宅里处处花团锦簇。钱老夫人被大太太搀下马车,颤巍巍的回了春晖院。
有钱大太太一路上的劝解,老夫人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此时正和钱大太太一起坐着,商量管彤惹出来的麻烦。
“娘,不是儿媳不心疼她,实在是她做的太荒唐。要是只在家里闹一闹也就罢了,如今竟然与人私奔,还被个猎户给救回来。虽然当时时辰尚早,可也保不齐被早起下地的庄户人看到。这种事儿一旦传扬开,管彤可就没有活路了!”
当初只听说这孩子娇惯了些,却没想到是个如此不明是非的主儿。真后悔听了婆婆的话,好心把她接回家来,结果整个钱家都被她带累了。
“那猎户呢?”老夫人在庄子上时心里着急,早把那猎户的事儿给忘了。
“庄头本是留着他的,想着等咱们去了再处置。没想到那人竟然悄悄溜走了,谁也没看见。”要是人在,多给些银子封口便可。如今人不见了,又是个眼生的,到哪里去寻?
老夫人闻言,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太太窥着老夫人的神色,试探的说道:“如今她的父母不在了,这婚事上就得娘来做主。我原也想着亲上加亲的,奈何这孩子是个轴的,死活不肯。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不如就随了她的意思,把她嫁去苏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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