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人人心中都有一个标准。每个人的底线也不尽相同。
起码,处于阶级底层,整日乞讨外加偷摸,才能勉强活下来的苏夜月不明白。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世界,没有好坏之分。
给他一块干饼,哪怕对方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狂。他也认为对方是好人。
苏夜月这个名字,并不是收养他的那个老乞丐起的。而是他在那老乞丐死后。在大街上行乞要饭,听着一个算命瞎子说的。
这名字据说还有一首诗。但具体什么,苏夜月不知道。
老乞丐虽然识字,但也就比一般人强点,据说他以前是一名账房先生,后来因为贪墨了些许银子。被主人家打断了腿。以示惩戒。
再后来,他就疯了。浑浑噩噩数十年,终于在垂垂老矣的时候。醒了过来,但是已经晚了。妻子早就离去。父母也已逝去。
独留下他孤身一人,据说,在他清醒不长时间,在捋清了大体脉络后,便打算寻死。一了百了。
后来恰巧,在他都将绳子搭好,准备在废弃的破庙悬梁自尽时。苏夜月一声啼哭将他唤了回来。
老乞丐说,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将苏夜月抱回,拖着断腿在城中乞讨,然后拾一些破烂,换些银钱,给苏夜月喂养大。
或许,是想在苏夜月身上,弥补一些身为父亲对子女的愧疚吧。
终于,在苏夜月十二岁,也就是去年。老乞丐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幸好,收养了苏夜月,得以不用暴尸荒野。
自那以后,苏夜月便独身一人,在这偌大的城中茫然的活着。
“贼子,休走。”
清脆的喝声突然响起,在这喧哗的街道上无比刺耳。
喊声传出,一名贼眉鼠眼的年轻人顿时脸色一变。拽下少女腰间荷包,撞开行人,转身就跑。
苏夜月静静的站在角落,手中跳跃着一抹银光。平淡的眸子好似蕴含万千星辰。
这个贼,他认识,是这一带乞丐头子,黑虎手下有名的小偷——李子。曾经与他争过好几次。互有胜负。
而丢包的女孩,他也认得,是平阳城盐商老萧的独女。
这两个,他都惹不起。所以他苏夜月选择静观其变。
或许是李子狰狞的表情吓到了他们,所过之处,那些行人纷纷让开了路。连与之对视都不敢,更别提出手了。
“该死……”
萧家小姐面露愤怒,想要追上,却有顾忌女儿家的规矩,不敢急行。身后护卫早已呼喝而出,但身宽体壮哪及得上李子那猴子般灵活的身影。
转眼间二者便错开了好几丈。眼看就要让李子得逞溜走。
但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苏夜月苦苦思索着,搜刮着脑子里贫瘠的墨水,忽然手上一顿,想起来了。
那叫做横生枝节。
老乞丐曾说过,这个词语是说有些眼看能得到结果的事情。忽然发生了变化。
比如……现在。
就见人群中忽然一抹白影闪过。伴随着一声冷喝:“休走……无耻小贼!”
下一刻,苏夜月就看到李子忽然面露惊恐,紧接着被那白衣年轻人按住肩膀,狠狠压砸到地上。
身为一个贼。一个靠偷窃为生的小贼。
苏夜月和李子用屁股想,就知道被抓住的后果是什么。
最好的,莫过于送到官府,被游街示众,然后砍下右手三个手指。
最坏的,便是落在像萧家这种有钱有权的主人家手中。那后果……生不如死四个字都不能形容。
城门前吊着的十几具干尸现在还饱受秃鹫的啄食。那些……都是曾经的先辈。
李子不顾一切的挣扎着,手中突然闪出一抹银光,迅雷般抹向那白衣青年按住肩膀的左手。
而白衣青年或许是初出茅庐,或许经验不足。一时不察,还未将自己完美的一面展示给萧家小姐,便惨叫一声,缩回了左手。
滴答……
殷红瞩目的鲜血顺着丝质的白袍滴下。
“你找死……”
恼羞成怒,没曾想英雄没做成,还受了伤,哪里能下的来台?白衣人反应过来,不由咬牙切齿冷哼一声。
轻轻跺脚,眨眼间便纵掠数丈,肩膀一抖,背负的长剑顿时出鞘。在半空划出一道湛湛匹练。毫不留情的刺向李子后心。
呼啸声,刺耳无比。
在李子听来,却是死神的呢喃。他们不过是在夹缝中生存的小贼。自小打斗虽然熟络,但总归是些三脚猫功夫。一时间只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只能凭着强烈的求生意念向前奔逃。
“死定了。”
苏夜月嘀咕着,毫不留恋的手上一翻,收起银光,闷不做声的向远处走去。企图离开这是非之地。
碰上这种江湖人物,除了怪自己招子没放亮。运道不好。还能怪谁?
谁让你满大街都不偷,非得找萧家小姐呢。对方那等人物,是你这种小虾米惹得起的吗?
“嗯?”
李子或许心生感应,突然抬头向前看去,就见拐角处一个小乞丐低着头向外走去。
“小月救我……”
撕心裂肺的叫喊响起。李子目露得意,扬手便将荷包向苏夜月抛去。
他想祸水东引,毕竟,在他臆想中,那些江湖人物大多不会与自己这种小毛贼计较。追回失物后,顶多将他们暴打一顿。
可惜,他算错了。
算错了两件事。
其一,这白衣人根本不是什么老江湖,从他先前失手被伤,后来出手就是杀招看来。绝对是个雏儿。
其二,这荷包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因为里面的银钱可是能换取食物的。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但……对于萧家来说,那点钱,远不如被贼偷的愤怒。
于是,在眼中充斥着浓浓的喜悦中,李子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嚎。便失去声息,如死鱼般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啪……”
大街上,顿时静若死域。所有人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盯着那柄依然在滴落着触目惊心的鲜红的长剑。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他们发愣,苏夜月可没有,头也不回的就要钻出人群离去。
没曾想,那萧家小姐娇喝一声:“那个同伙,给我站住。”
“……”
同伙?
鬼才和他是同伙。仇人倒是差不多。
苏夜月暗骂,但脸上却浮现卑微且殷勤的笑容,从怀中掏出自己缺了一个角,脏兮兮的烂碗,弯着腰巴巴的跑了回去。
就像……一条向主人讨骨头的狗。
卑贱吗?下贱吗?
苏夜月不觉得,因为……自己弱。弱者,就应该有弱者的觉悟。
打肿脸充胖子?
上一个跟萧家作对的,现在还挂在城门口吹风呢。
“小姐,您找我有事?”
苏夜月低下头,哈着腰连忙出声辩解:“那个家伙是这一片黑虎老大手下的人。专门欺负我们这种孤苦伶仃的小乞丐。”
“哼,狡辩,依我看,就是同伙。”
白衣青年收剑入鞘,掏出金疮药给伤口敷上,不屑且厌恶的斜视着小乞丐,发出不加掩饰的鄙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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