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武瞬间被叶天南的话哽住,脸色发黑,良久无言。
他本不是多话的人,所以他养成每说一句话都会考虑到对方如何回答。
几十年下来,他自认为揣摩人心人性已经是大师级了。
叶天南在房车中先是刺激他,然后又送出他不能拒绝的大礼,肯定是有事让他帮忙。他也想清楚了,只要不是危害黄家,他必然会全力以赴报答。
但他万万想不到,叶天南会说出这番话。
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叶天南的思维方式和他根本不在一个频率上。也跟绝大多数人不在一个频道。
“既然叶公子知道我练的是不动明王灵经,就应该成全袁武。”久久沉默,袁武还是再度开口道:“有了这个心劫,不动明王灵经袁武很难再作突破。”
“唔,悟性有,但还远远不够。八月二十二前你就帮我守门吧。”叶天南有些诧异,淡淡扫了袁武一眼,“嗯,如此,我们两不相欠。”
袁武那张长年冷峻的脸露出一丝笑意。
在他这个层次,注重的已经不仅仅是语言了。
说什么并不重要,做什么才重要。
叶天南说话虽然难听,但给予的却是最重要的。
不要说修士,就算一个正在拼命与病魔作抗争的普通人,如果遇到有人救了他,哪怕被骂一万句也算不了什么。何况,完美的不动明王灵经不仅是让他避免走火入魔那么简单。更高的境界,更强的实力,更长的寿命……梦想的实现--指日可待。
黄慕天研究了半晌,也没看出月桂古树有什么神奇之处。
要说奇怪就是他爬上树到处找都没发现那根棒槌,只好怏怏转了出来。
“袁老,施工队不归我们管。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黄慕天不想在这里待了。
“你先回去吧。我在这边要待半个月。”
黄慕天呆了呆,心念急转,立刻道:“我忘了,家主还让我盯一下施工队。嗯,袁老,我走了谁陪你喝酒啊。”黄慕天暗喜,这是难得的机会啊。
以前想和袁武搞好关系,在家里就太扎眼了。
而且,袁武深居简出,机会也渺茫。
“随你。”袁武眼神始终放在叶天南身上,就像欣赏一位绝世美女那般。
叶天南被袁武盯了好久,但他没有半点不适。
“哥哥大大,不好啦。外面那些坏蛋都在骂你是叛徒呢。”
叶诗情从外面跑了,远远就叫唤起来。
“那些人太坏了。哥哥大大明明立了大功,他们还冤枉好人……”
叶诗情跑到叶天南旁边唧唧咕咕说个不停。
桐小语着急地拿出通讯法晶调出真实模式。
院子中央,断沥峰山脚下不远处真实一幕展现。
月明湖湖畔到处都是游行示威的人,拉着横幅,喊着口号。
“还我三峰,打倒卖阁贼!”
“叶天南利欲熏心,中饱私囊,卖阁求荣,滚出武阁!”
“三峰是武阁的三峰,不是私人领地。请立刻停止侵占行为!”
数百条横幅标语,上万人挥手高喊,声势惊人。
“少爷,你快去解释解释吧。肯定有人挑唆那些普通人。”桐小语很焦急。
黄慕天幸灾乐祸地笑了。
在我们黄家铁血杀戮那套,有本事你在自家也来一下,看看是什么结果?
只要你敢杀,那么整个南天武阁将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桐小语心里压抑得难受,眼泪就要掉了下来。
“少爷,你别乱来啊。退一步海阔天空。”桐小语可是听小雀儿说了,少爷在黄家杀了很多人。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这里是武阁,少爷以后是这里的总裁。
“呜……小语姐姐放心,哥哥大大不会乱来的。”叶诗情见桐小语要哭连忙安慰。
……
黎伟从外事堂开会交接出来,抬头望了望天色,拿出通讯法晶接通曲亮。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闭通讯法晶或不在服务区……”
“这孩子?难道围着他的人太多,他受不了躲起来了?嗯,应该不是。”黎伟一边往家中走去一边思索着。按理说他这个大功臣此刻应该在主峰接待黄家的贵客。但临到会议结束,他就被打发回外事堂布置任务,显然是被排斥了。
不过,黎伟却毫不在意。
跟着叶天南去了一趟黄家,除了黄家老祖,黄家的一应大佬他都见过了。
蓦地,黎伟像似想起了什么。
难道那孩子又跑到他的勇敢谷去了?
曲亮资质不差,暗地里也肯吃苦,但他卡在元境圆满,始终跨不过那道坎。
很少有人知道,他这个弟子那阳光灿烂的笑容底下埋藏了多少辛酸的泪水。
黎伟加快脚步朝反方向的勇敢谷疾步行去。
勇敢谷只是一个杂草丛生,人迹罕至的小山坳。
每当曲亮心绪激荡的时候都会一个人悄悄去那里。
勇敢谷也是曲亮自个儿取的名。
“我曾怀疑我走在沙漠中,从不结果无论种什么梦,才张开翅膀风却变沉默,习惯伤痛能不能算收获。庆幸的是我一直没回头,终于发现真的是有绿洲。每把汗流了生命变的厚重,走出沮丧才看见新宇宙……”
接近那处荒芜的小山坳,隐隐传来曲亮的歌声。
这是一首老歌,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听曲亮唱过。
黎伟展开身法,飞速掠过两座山丘,沙哑带着哭音的歌声清晰起来。
“海阔天空,在勇敢以后,要拿执着将命运的锁打破。”
“冷漠的人,谢谢你们曾经看轻我,让我不低头更精彩的活……”
黎伟身形一顿,心里变得沉甸甸的。
这孩子真的又在这里?
遭受人间惨剧,曲亮很小的时候就变成了孤儿。
流浪在外,天天饿着肚子,处处遭受白眼……挨过的拳脚不计其数。
没有人看得起那个天天被欺负,还时时刻刻保持着灿烂笑容的小乞儿。
从见到曲亮第一眼,黎伟就被他不屈的笑容感染,从此结下师徒之缘。
枯草凌乱的小山包上,曲亮面对西斜的骄阳,仰着头,张开双臂。
“凌晨的窗口,失眠整夜以后,看着黎明,从云里抬起了头。日落是沉潜,日出是成熟,只要是光一定会灿烂的。”曲亮笑着流泪,哭着吟唱。
黎伟眼睛发涩,放缓变得沉重的脚步。
他们虽是师徒,却情同父子,更像似朋友。他了解曲亮的感情。
“海阔天空,在勇敢以后。要拿执着将命运的锁打破。冷漠的人,谢谢你们曾经看轻我,让我不低头更精彩的活……”曲亮的嗓音变得更为嘶哑,唱得撕心裂肺。
一遍又一遍,像似在宣泄生命中沉重的枷锁。
阳光普照,山风吹拂,晶莹的眼泪随风滴滴飘洒。
“亮儿,回家,我们回家,好吗?”小山包下,黎伟眼睛微红,声音哽咽。
“海阔天空,狂风暴雨以后,转过头对旧心酸一笑而过。”
曲亮忽然像孤狼般嚎啕大哭,缓缓转身,“师父……让--你--担--心--了。”
他的嗓子已经快哑了,说得断断续续,哭着,他又笑,笑着,他恸哭。
鼻塞流涕,他缓缓跪倒在土包上,抽泣,他哭得像个孩子。
如果这一幕被武阁其他人看见一定会大吃一惊。
阳光暖男也会哭泣?还会哭得死去活来?这无论如何也令人难以相信。
“海阔天空,狂风暴雨以后,转过头对旧心酸一笑而过。最懂我的人,谢谢一路默默的陪我,让我拥有好故事可以说。看未来一步步来了。”
“最懂我的人,谢谢一路默默的陪我,让我拥有好故事可以说……”
“亮儿,别唱了,别唱了。师父心里好难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步步来,一步步来了。叶师叔做的很好,我们跟着,会好起来的。跟师父回家,我们喝两杯。”被曲亮抱着腿哭着唱,唱得他心酸难受,黎伟抚摸着曲亮头顶不断安慰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曲亮的出生并不是什么秘密。
踏上武者之路后,曲亮的处境虽然好了很多,但在武阁,那些背景雄厚的天才弟子一样会欺压他。加上秦阁主离开后,他们这一脉不断受到打压。日子就更难熬。
曲亮虽然每天笑得灿烂,但心里的苦,他这做师父的也是明白的。
叶天南没有醒来时,他一直都在教育曲亮要与人为善,让一步海阔天空。
曲亮今年二十六岁,被他用儒家思想教育了十多年。
然而,叶天南醒来后,一切都变了。
淡定稳重的作风,娴熟精妙的谋算,铁血无情的手段,不可一世的态度……最关键的是叶天南他成功了。这一切的一切对曲亮的冲击实在太大太大了。
大到让曲亮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的信仰,怀疑自己的武道之途。
“师父,我不想再被人看不起。师父,我不想再被人踩在头上还要笑脸相对。师父……师父……”曲亮抱紧黎伟的裤腿抽噎着嘶吼,“我不想,不想,抽了左脸,哪怕我再送上右脸,但他们还要我永远跪着。我不想永远跪着……不想……”
“师叔祖只有十六岁,他可以,我也可以。就算我笨,我可以笨鸟先飞。亮儿可以的。让我去飞,哪怕折了翅膀摔死,亮儿无悔……”曲亮泣不成声。
“傻孩子,傻孩子……”黎伟仰首一滴浊泪从眼角滑落,“去吧,去吧。如果你死了,我就在这里给你建坟。师父下半辈子就在这里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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