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神一日,火三。
祖波尔境,令普仁波,境臣行署。
今天本应是公休的日子,但除了带兵去追寻颋谛的境督及他的一些随员,境首以下的一众行署官员,竟全都呆在行署,但瞧三位境臣惴惴不安的模样,倒不像是在办公,而像是在等人。
行署内大多数昨晚才被通知今天得到值的官员,并不知道今天要等的是谁,要在往常,大家或许还会打听一下,但眼下行署内正是风雨飘摇之际,谁要是好奇心太重那就是自己作死了,虽然大家都认定折坎卡慕境首是过不了这道坎了,但谁都不会怀疑境首在下台前,依然拥有一只手指戳死自己的权力。
能让境臣集署等候的,来头肯定小不了,但颋谛遇袭才几天,就算帝都里收到消息,帝上震怒,御使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传送阵当然可以,但非紧急军情又一定要口耳传递的情况下,御使是不会走传送阵的,那么来人究竟从哪里来?
行署之内,知道来人身份的,只有两位境臣,但正因为知道,他们的不安比那些不明情况的官员尤甚。别看大家都说折坎卡慕境首要糟,境仲是主管全境治安法务的,颋谛失陷,他的责任小得了?至于境督,他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只是他另有重任在身,顾不上在这迎候罢了。
“无神一日,御法师临署,过问要事”。这就是两位境臣昨天收到的传讯。
在大波加尔帝国有许多法师,但御法师只有一位。在帝国里,只有直受帝上恩命,位居其尊者,才能在职位前冠之以一个御字。所以这御法师,可以说是帝国所有法师中超然至尊的位置,即使佱监司监,也管不了这位。
这样的大牛人物,怎么突然就来祖波尔境?
其实一点都不突然——这位大牛一直都在祖波尔境,他所处的地方甚至离令普仁波也就十癿的路程。
祖波尔境是真祖境,令普仁波是境府,但却并不是帝国昔日的都城所在——再给境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旧帝都坐镇理政,真正的北都,还在令普仁波之北。
如今的北都虽然建筑华贵大气,却并不住人,仅在刹临帝北归祭祖的时候才会热闹。虽然平时不用,但这等地方也不可能无人镇守,而奉帝旨镇守北都的,便是御法师。
很多人不能理解为什么要一位德高望重的法师至尊来镇守北都,反正自帝都南迁之后便一直如此。单论地位,御法师绝对是祖境之内的第一人,在职时是埀椝,致退授渽遡,这都是定例。虽然如此,御法师却绝不插手地方政务,几乎不会离开北都一步,更谢绝拜会,所以境臣们虽然都对这位敬畏有加,平日一年也未必见上一面。
眼下御法师居然说要亲至行署,怎能不让两位境臣心怀忐忑?至于说过问要事,那就更悬了,虽说眼下头等大事肯定是追寻颋谛,但若是要端掉整个境臣班子,好像也算得上大事?
“御法师车驾已到行署。”一名小吏快步跑入会政堂禀告。
“出迎!”折坎卡慕境首轻拍一下椅子扶手,人已经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若你足够细心,大概会记得当日帝恩御使来到境臣行署,直入会政堂,也只不过得一个起迎的礼遇,而如今御法师来了,境首竟然率众迎出行署之外,其中的差距不可谓不大,这固然有两人地位的差异的原因,毕竟一位是常御,一位只是临御。但境首此举也不无放低姿态,求个好印象的意思。
六头黑毡堎拉着一部比普通堎车车厢足足大了三圈,绘金雕轮的华贵车厢,正稳稳向行署步近。
两位境首一看这部堎车,眉头又是一皱。
这车当然是御法师的车驾,依帝国礼制,只有上三等贵族才能使用六驱的车驾。祖境之内,也只有御法师配用这车驾,然而御法师德高望重,生性淡泊,平素都很少使用这车驾,今天竟然乘这车来,用意也很明显——我就是来公事公办的,别谈私情。
虽然境臣也没什么机会跟御法师建立私谊,但这动作就算是更明确的表态了。
上百名随同出迎的官员,这时候才知道,来人居然是御法师,一阵极低沉的骚动在人群中响起又迅速消失,御法师虽然不可能冲着小官员们来的,但他带来的心理压力,却远胜身前的两位境臣。
驾车的车夫一声轻叱,六头黑毡堎同时停下,不多不少,堎车的车门笔直地正对行署大门,也稳稳停在两位境臣的面前。
御法师当然不可能一人一车前来,车一停定,随扈赶紧上前打开车门,扶着胡里西御法师稳步下车。
现场不少人,还是第一次看见胡里西御法师。他们的第一印象大概都是——真不愧是御法师。
御法师穿的当然是和六驱车驾相适配的考究袍服,再配上那把御赐的银杖,但真正吸引所有人关注,却是他本身——须发浓密颀长,雪亮胜银,脸上虽有皱纹,却全无苍老衰弱姿态,那眼神虽不咄咄逼人,却自有威严。
御法师对着自己躬身致意的两境臣微微颌首,幅度几不可见,至于其它人,自然就被他忽略了,他既不寒暄,也不等两位境臣,直接在上百名官员的注视中,步入行署。
如此目中无人的作派,在场的大小百位官员,却无任何人感觉不妥。
“未知御师亲临,有何示下?”会政堂内,简单礼毕,折坎卡慕境首赶紧把话带入正题,他深知这位年纪虽大,却最不喜欢废话。
“哼,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为了颋谛的事而来。”
听得胡里西真的只为颋谛失陷的事而来,两位境臣都不禁长出一口气。
平心而论,御法师愿意来过问此事,他们做梦都能笑醒——堂堂的御法师,晋阶紫袍已经多年,说战力也许不是帝国第一,但说绝对是紫袍巅峰。在帝都之外,应该找不到别的法师配作他的对手。
颋谛失陷,全境骚动,法师自然免不了,境里的法术顾问,佱监的地署,全都空群而出,全都空群而出,然而这堆法师里面,顶天也就是紫领,论见识论经验,加起来都比不上御法师的一只手。但任境臣如何心急,却没人敢说请御法师出手相助。
按说颋谛都失陷了,御法师不应该袖手旁观,这实在是不了解御法师的特殊性。
御法师地位超然,但他也有自己的职责——御法师的责任,就是坐镇北都,除此之外的一切事,不奉帝旨,他不需要管也不应该管。那换言之,眼下他是接到帝旨了?
折坎卡慕想是这么想,却哪里敢多问,连忙道:“与此事有关的一切人等,都在行署之内,随时听候御师召见。”
但胡里西并没有接他的话,反问道:“这个事,神官们怎么说?”
御法师的经验自非旁人能及,一开口就是直指要点——寻人问卜这事,神祗若认第二,绝没人敢认第一。别人要请动神官当然千难万难,但颋谛尊贵无匹,总要好办得多。
对这个问题,折坎卡慕境首只能报以苦笑,他这几天虽然基本没怎么睡,但也不至于连这点常识都丢了,他也想求助神祗,然而上次寻那神秘法师,已经请托过一次奈黑临大神官求请生育神神谕,短期之内是别想再求助于她了。至于其它神祗,这不是一开始不想惊动太多人嘛——还嫌不够丢人的?等到眼下,就是想请也不是时候了。
所谓无神之日,并不是白喊的,这三天里神祗远离人世,别说凡人,就是神官们也无法与神祗沟通感应。
听了折坎卡慕境首的解释,御法师微微点头,“你现在把这个事的来龙去脉,简单扼要的跟我说一遍。”
他竟似对颋谛失陷的事,全未有了解。不过折坎卡慕首却并不觉得奇怪,御法师地位尊贵,又超然佱监约束之外,表面看起来虽然风光无比,但实际一言一行,自有外界无数双眼睛盯着,别说伸手,就算注意力放到北都之外的地方,都会引发许多人的猜想。正因如此,历代的御法师都是谨言慎行,哪怕是颋谛失陷这种大事,只要不是发生在北都,他们也绝不会去打听,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待折坎卡慕说完,御法师又沉吟了一阵,才道:“去把那个幸存的帝侧御卫叫来,让他把当日发生的一切从头说一遍,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很快,那帝侧御卫就被带到了,虽是初见御法师,但他常伴帝侧,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拘谨,作礼之后便按御法师之命,从头说起。他说得极细,御法师也听得极认真,到关键处也会打断追问细节,两位境臣既无话可说,也不敢离去,甚至都不敢坐下——折坎卡慕境首虽是高人一等的冀懃,但跟御法师这位埀椝足足还差了两等,埀椝没让他坐,就算他才是这行署首长,也是不敢坐的。
这一说一问一答足足花了三个时间,才算把事都清楚交待了一遍,两位境臣都忘记了自己上一次站这么长的时间是在多少年前了,待御法师问话完毕,他们精神一振,赶紧向御法师投向问询期待的眼神。
“把佱监地署的监治传来。”御法师回应他们期待的,只有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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