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萧楚听声识人,单枪匹马于大雪之下朝自己飞驰而来的人,是百川伯伯。
来者身形深得轻重缓急之道飘飘然落于跟前,手持一杆枪头刻有一个‘秦’字的亮银枪,身份昭然若揭,以‘秦’字刻枪头的除去秦符,便是秦百川。
并未收到有飞鸽传信谈及此事的舒梓璃不知为何秦百川突然出现在金陵城头,但心头压力顿时少去一大半是不争的事实,得益于家主曾提及秦百川,是荒北城在秦武逝世过后依旧能够稳固多年的主心骨,这位奇女子此时满脸敬重之色,当即双膝跪倒在地:“秦家针绣娘舒梓璃,拜见秦将军!”
望着眼前清瘦老者一路奔波了三千里追随自己而来,不敢置信的秦萧楚胸中窜升一股暖意,轻声喊道:“伯父。”
清瘦老头秦百川见秦萧楚走过这三千里能安然无恙的到达金陵城,当即眼眶红润,示意二人不必多礼,随后目光如炬,长枪尖头直指城门前的拦路之人。
王流云于秦百川出现之后一直保持一份泰然自若,开口说道:“看来坊间传言不虚,北域的冬季终究是没有中原来的暖和,秦老将军的身子骨兴许也是不同从前了,竟然忍耐不了那刺骨的寒风,非要跑到中原来过冬。”
日夜兼程赶了三千里路的秦百川顾不上歇息片刻,紧皱眉头,双目冒出似刀锋的寒光,“本将军虽说是肉体凡胎,但大半辈子都生活在荒北城,岂会怕北域的厚雪急风?王家竖子,休要妄自揣测!”
王流云胸有成竹,侃侃而谈道:“秦老将军,你跑来中原过冬虽说是人之常情,但你与秦符王爷私自进出北域可是犯了大纪国律法,你无视律法也就罢了,就不忧心狼神族趁机大军压境,荒北城倘若有失,你秦家在荒北城与金陵城内的上下数百上千条性命可都担待不起!”
随着持枪的手腕一甩,亮银枪枪身至枪头如陀螺般原地打转,惹得四下飞雪片叶不敢近身,同时发出一丝刺耳的破空声响,秦百川呵斥道:“放我侄儿进城,不论何等律法加身,我秦百川绝无怨言也绝不皱眉,但你别忘了,大纪国律法,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想要进城也不是不可,但老将军无视律法在先,晚辈便先替帝君重塑庙堂威严!”王流云身躯一抖,将衣袖上沾染的飞雪悉数抖落在地,随后张开双手腾起于当空之上,有怀拥一方天地之势,口中默念道:“天地生万物,道法藏乾坤,吾有一招双臂招太极,敢叫群雄皆遮眼!”只见悬空的王流云任由雪花飘落在脸,神色却犹如如沐春风,随即收回张开的双臂,伸出十指交叉于胸前,又以双手变幻成一道饱含气机的拳势直接俯冲向马背上那位持枪的老者,拳势之中,隐约可见太极阴阳鱼。
路人见状,一个个形色匆匆唯恐避之不及不敢多瞧一眼,不论是进城或是出城都极为默契的选择绕行远处的野道,只在心中不断鄙夷,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金陵城下剑拔弩张,怕是嫌命太长了,也只有少数认得王流云、王远山知晓二人身份的行人会心生感叹,感叹要变天了。
面对来势汹汹的王流云,秦百川眉眼不屑冷哼一声,双脚原地一踏,借力过后也随之腾空而起,“王家竖子,莫不是看本将军这三千里路走的过于顺畅,急着来给本将军找些乐趣?那就莫怨本将军以老欺小了,今天,便让你们中原人见识见识荒北城兵马大统领在沙场之上修来的杀气!”
“吃秦某一招秦家枪法,扫月式!”随着秦百川大喊一声,这位身形消瘦的老者双手持长枪划过一道弧形月于当空之中与携带双臂太极的王流云直接碰撞。
眨眼之间,眼前就发生这番激烈对决,舒梓璃顾不上金陵脚下的那些禁忌,当即挥出双臂从袖中飞出数十支银针直取当空的王流云,在白雪覆盖之下,银针身影若隐若现,令人防不胜防。
“这等趁人之危,终究是不成大器的女子所为,王远山,前来请教!”此前一言不发的黑面男子此时自报家门,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在当空的王流云身前挥出一道阵法,将舒梓璃的暗针悉数挡下。
见招术被破,舒梓璃略显气急败坏,转头将目标放在王远山身上,一跃而起之后舒展身姿使出一招天女散花,只见从天而降飞出无数银针,落雪与银针齐齐落下,敢叫路人错把飞雪当银针。
王远山不敢小瞧这位秦家门神,双脚急忙连连不停后退,那夹杂着雪花的银针铺天盖地悉数插入在跟前的地中,传来连绵不绝于耳的‘叮’声,倘若自己后退一步的脚步略微慢上一分,便也免不了落得个被银针穿身的下场。
秦萧楚焦急的看着当空与眼前各自交战散发而出的气机横冲直撞,几度试图运气投身战局皆是不可得,无剑在手才感觉一身灵魄竟然无半分作用,急迫之中想起黄老道长的以树枝作剑挥出万剑落日吞河,这位来自荒北城的二公子望着随手拾起的这根树枝出神不已,又再度运气之后,树枝随自身体内散发而出的气机破碎,不甘于此的秦萧楚再度拾起一根略粗的树枝,再度尝试过后,树枝依旧断裂。
秦萧楚看着摊开的双手逐渐感觉到无助,也倍感自己着实是一无是处,心中早已悲愤交加,这等关键时候自己只能袖手旁观,好在王流云与王远山一一被秦百川与舒梓璃缠住,无人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不想就这般深藏于人后的秦萧楚又找来几根树枝尝试,无一例外悉数失败,当即目光胡乱在四下扫过,随后将视线停留在道路旁那颗落满了冬雪的大树枝上,似乎想要拔树作器,稍加寻思后就觉得不可行,姑且不说能不能拔起,就说抱着颗大树横冲直撞实在过于怪异,况且此时冬季雪厚树枯,与树枝也无多大区别。
秦萧楚只得在心烦意乱之余来回踱步,忽然《九重虎象术》的脚法口诀在脑海中灵光乍现,感觉到身旁四人对决之下所散发出的气机与名山之巅似乎无异,当下竟是聊胜于无的在旁温故起《九重虎象术》。
此时的金陵城门前,有一老者、一中年、一女子悬浮于当空,有一中年男子狼狈的躲闪暗器,还有一位少年,虽然直面这番冲突,却极为违和的在闭目练习一套似乎很寻常无奇的道家修身诀,脚步有如泰山崩于前而临危不惧的稳健,竟是将此地当作了仙山之巅,奇哉,怪哉。
虽然略显狼狈,被舒梓璃牵扯住的王远山嘴上却毫不留情,迎着当空那位姿色尚佳的女子挖苦道:“女子招术,阴柔至极也阴险至极,这般花拳绣腿,对付寻常人等可还行,但王某人可受够了!”王远山一跃而起,将气机贯入手中长剑中,又极速挥舞长剑呈扇状,硬生生的在迎面而来的无数银针中开出一条道来,逐渐逼近舒梓璃的身前。
舒梓璃自知自己并无正面交锋的能力,便选择当空一跃,欲要异形换位换个方向给予持续的缠斗,即使这位奇女子身上多披了一件厚裘,贴身而来的风势依旧将其凹凸有致的身形显露的一览无遗,倘若有几位浪荡公子在暗中窥看,指不定也得垂涎三尺。
另一侧,秦百川一招扫月式与王流云的双臂太极碰撞之后双双被弹开,气机相撞之下,若无压倒性的实力,无非会是两败俱伤或都无大碍,二人显然皆是后者都无大碍,久经沙场的秦百川老当益壮率先起身,双手持长枪的动作不改,又是一声大喊:“吃秦某一招秦家枪法破阵式!”随后只见出枪化出无数幻影,旁人眼花缭乱只叹是看不清。
在秦百川看来,枪术之道中的刺、挑、拨等近身缠斗寻常的技艺在对上入境武夫时毫无用处,那是成百上千数万的大军对垒时为了节省体力才用的招式,入境武夫对决,出招必是绝学,能不拖泥带水就不拖泥带水,高下立判方显武道雄风的快哉。
王流云显然也是这般想法,若非入境霸道之人,何故要用那拳打脚踢的莽夫打法,此时的王流云也不急于再次对上秦百川的锋芒,而是将重心放在闪躲之上,因为他在金陵城下所侯之人是那荒北城的二公子。
秦百川枪势穷追不舍紧闭王流云,王流云暗叹一声不妙,直接催动体内狂涌的气机于双脚之上,一个大跨步于当空之中直接与秦百川拉开三十余步的空隙,庆幸自己反应及时逃过一劫。
秦百川枪枪扑空也不再徒劳主动出击,当即收回长枪飘然落地,想要看看王流云闭而不战是何目的。
王流云恰好趁此间隙瞄了一眼秦萧楚,竟然发现那位荒北城二公子还有一份闲情雅致,将自己置于局外人不说,还修炼起道家修身养性的拳脚之法,当即调侃道:“听闻秦家新凤雏天资卓绝,没想到还是极为刻苦之人,在此性命攸关之际,还这般不忘修身养性,莫不是临时抱佛脚哀叹自己走投无路了?哈哈哈哈....。”
显然听见这番讥讽的秦萧楚全然不理会凌于当空的王流云,依旧沉浸在《九重虎象术》的口诀之中,因为只有摒弃杂念才能令自己心安、气和、平静、无欲、坦然,自知既然无法添上一份力,与其干着急,不如借四人博弈的契机偷得一份气象。
同样瞧见秦萧楚这番怪异举动的秦百川虽然也是疑惑丛生,但更为看不惯王流云这般作风,既而仰头看向王流云,朗声怒骂道:“王家竖子当真是爱管闲事,本将军的侄儿何时轮的到你来指手画脚?无胆鼠辈,休要去逃,继续来战!”话音方落,这位持枪在手饱含杀气的荒北城兵马大统领的眼里只有王流云,“吃我秦家枪法,直捣黄龙式!”
秦百川散发而出的气象令王流云已经心生退意,不曾想秦百川在与狼神族的多年讨伐中竟然将如此浓厚的杀气与体内气机混为了一体。
清楚的明白秦百川使出的是绝命杀招,王流云也再度大展双臂,继续以怀拥天地之势快速的默念道:“天地生万物,道法藏乾坤,吾有一剑生两仪,敢叫群雄胆颤心也惊!”背上长剑也在默念间夺鞘而出被王流云握于手中。
坊间只知王流云背上长剑从不轻易出鞘,只有在使出那招流云剑时才会让背上长剑出鞘,不曾想这首次听闻的‘一剑生两仪’也会使得王流云利剑出鞘,少数旁观者暗自称奇,感叹于天资平平的王流云所峙绝学并非只有一招流云剑。
不论是逐渐逼近舒梓璃的王远山,还是欲要再度正面交锋的秦百川王流云,亦或是埋头神游于方寸间之的秦萧楚,却都被城内传出一声如巨大洪钟般极为威严的“大胆!”二字给震的悉数收招飘落在地。
除去秦萧楚,余下众人都知晓这声音只来自于一人,那便是当朝天尧帝君,宋徽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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