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村距离相思湾并不远,可是两地却看起来像是不同的世界,相思湾的夜晚灯火辉煌,充斥着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味道,而陆家村却是一片荒芜,人丁稀少,夜深之时更是无几家灯火,看起来就像是被遗忘的巨大坟墓。
而我现在是在坟墓里垂死挣扎吗?
这样的想法在何忆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颤栗。
何忆见过很多的将死之人,枉生之人,在乱葬岗、重生殡仪馆看过了各种有关生命的故事,生命的脆弱已然知晓,而这样格外真实的体会更是让人不安。
人自来在黑暗中会产生恐惧,未知总让人心存畏惧,而现在入潮水般密集涌来的黑暗更是让她透不过气。
她寻不到自己的方向。
“一一。”
“一一,我在这里。”
彼岸花的声音隔得远远的但还是可以清晰的传入耳朵,何忆分辨着彼岸花的方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而在彼岸花的眼里却是何忆像失了魂魄那般在原地转来转去,像是在寻觅什么。
夜兽的形态也开始逐渐清晰,一个灰色长毛发的妖怪一点点的从树梢之后探出它的脑袋,仅仅是头部看起来也有三个何忆那般大小,更何况还有它的身体。
彼岸花倒吸一口冷气,它敢以它的妖龄做保证,这绝对是目前为止最大的夜兽了。
自野兽开始在相思湾一代出现,喜欢黏着粟娅的彼岸花也曾陪同粟娅见识过各种大小的夜兽,寻常的也不过是年幼婴孩的大小,或者有稍微偏大的,但也没有这般骇人。这样的庞然大物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而随是沉溺于黑暗中的何忆也还是以天生的敏锐感察觉到了异状。她已经隐约猜测出了现在自己所处的环境,虽是不知其形成的根源,但是保持冷静却总是没错的。
无数看不见的风形成风刃,带着各种的鲜血味道向何忆席卷而来,虽是无法触摸,但是却可以真实感受到它们在双手,脸上,身体上划过的清晰感觉。
腥甜、稠腻。
寒冷又带着温热。
何忆下意识的想到如果回去粟娅一定又吵闹着吃火锅,那其中粟娅最爱的液体鸭血是否也是这样的呢?
想到这里何忆的唇角有些抽搐,这样的有关生死的场景竟然莫名的想到了火锅,她感叹着自己的不冷静,却在某个瞬间突然感到了身体的一阵突兀冰凉。
花婆婆说人的灵魂都是有重量的,何忆坚信这一点,暗自推测,倘若现在是灵魂失控,那么在某个瞬间这样的灵魂又是否是真正存在的?
月光更加的凉,被彼岸花控制的僵尸队伍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树下,彼岸花回头看着自己的成果觉得很是满意。
顺着月光的投射整齐的僵尸投影被拉得很长,可若是仔细观察的时候却发现影子是动的。
并不是风晃动的缘故,在影子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有一个奇怪的东西在翻滚旋转。
“糟糕!”
虽是不明白,彼岸花还是觉得恐慌。夜兽以吞噬怨气为生,那此时的影子里的家伙会是夜兽的一部分吗?
彼岸花不敢想象。
何忆并没有放弃,她还在用各种方法寻找着突破口,她的身体开始变得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她想起幼年在乱葬岗流浪的生活,那个时候的她因为瘦弱常常被妖怪恐吓欺负,就在她的心里,也曾怀疑是否自己就那样成为了妖怪的食物,直到某一次被妖怪咬伤,流淌而出的鲜血却是让妖怪无法靠近。
鲜血并不是对所有的妖怪都有明显的效果,后来被花婆婆收养学习捉妖,在花婆婆那里她才发现自己鲜血的特殊秘密。
“血者,只可成辅,不得滥用。”
当时的花婆婆这样说道,她教给何忆以血为引的封印术,而何忆谨遵花婆婆的教诲,除了在拯救被妖怪围殴的彼岸花时用过一次,其他时间只是用寻常的法术。
而现在......兴许可以一试。
何忆有些兴奋,这样的兴奋来自于血液上的沸腾以及对接下来斗争的期待。
她是个格外倔强的人。
倔强又不莽撞,总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做出相应的决定。花婆婆对此很欣赏,同样的,这也是何忆刚成年来到重回生殡仪便被委以重任的原因。
何忆肯定自己鲜血上的力量,但不会过分的依赖。她有过贪心的捉到这只夜兽的念头,而眼下更在乎的则是如何逃离这里,完成赶尸。
何忆扯下长袍的衣袖,探手模向自己的伤口,那里的血液因为不断的涌出,食指轻轻一撇便可以粘到满满的稠腻。何忆吸吸鼻子,失血过多,有些头晕。此时的她已经察觉不到疼痛,甚至鲜血的味道都觉得有一股奇特的暗香。
何忆的符咒是极其简单的符咒,花婆婆在她入门时所教的,最简单也是最有效。
符咒不在长,有用则行。何忆深吸一口气,食指划过衣袖落下最后一笔。
落笔之时,入眼的便是彼岸花硕大的猫脸,何忆下意识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一切太过于顺利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何忆不言,并不认为仅仅是一个符咒便让自己得以逃脱困境。她抬起眸子细细的打量周围,
清冷的月光投在他们身上,周围的风也跟随着何忆的走出而停止,无风的环境里,地面上的影子却是开始破碎了。
何忆沉默,原本想调侃几句的彼岸花以适时闭嘴。原本看到何忆清醒便想要扑上去的猫爪留在了原地。
“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影子就像被人撕开一样。”
听到何忆这样的话彼岸花赶忙跳跃到影子上凑近观察着。
“确实不像是被树影所遮挡,更像是....被撕碎的纸。”
说到这里彼岸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而原本便是荒凉的陆家村变得更加的安静,风却是又起了。
“我们趁早离开这里,吕家村太奇怪了。”
何忆并没有看彼岸花,转身观察着几个僵尸这样说道。
而彼岸花却是没有回答。
何忆皱眉,心道这家伙断然不会这般安静,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诧异的回头瞧过去,却看到一张血盆大口,以及那张大口之下小的可怜的身子和脚下的彼岸花。
原来夜兽就在身后。
何忆出了一身的冷汗,来不及感叹那样巨大的脑袋和过分纤细小巧的身子搭配的古怪,心思完全被夜兽脚下的彼岸花所左右。
所幸那夜兽的身子过于纤细,双脚并拢也不过勉勉强强的踩住了一半的彼岸花。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听到了彼岸花不舒服的呻吟。
大型妖怪大多胜在力量,体态笨拙。可夜兽这样的头大身体则属于小型妖怪类别的古怪东西...她一时还是拿捏不准。
何忆决定不要和它发生正面较量。
她的腰间有她最重视的法宝——无双。
无双既是何忆的法宝亦是她在乱葬岗生活时最要好的朋友。
无双是修行将近千年的蛇妖。在无双被人类爱人所杀后,何忆便尊重她的意愿,把无双制成长鞭,并找寻着负心人为她报仇。
何忆对无双很信赖,像剑客与他的剑那般,何忆和无双便是这样相互依存的的关系。
“一起战斗吧无双。”
何忆轻声说,依稀的好像可以看到那个温婉的青衣女子对她点点头。
无双的妖力并不是足够高,但对付寻常妖怪是足够的,而在制成长鞭之后融入了何忆的鲜血,实则是个好武器。
此时的风突然变得犀利,树枝开始躁动,远远的似乎还有什么不明生物的咆哮声,那种接近婴孩啼哭又有些似笑非笑的声音让她更加决定,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无双被何忆狠狠的甩了出去,空气似乎还能看见一抹残留的撕裂痕迹,那长鞭所到之处还能看见些许青绿色的微光。
何忆知道那是无双的妖力。
就这样结束吧,何忆期盼着。
而预想的鞭子打在夜兽身体上的清脆声音却是没有出现,甚至——她隐隐还觉得似乎有另一个力量在另一端操控着被挥出去的无双。
是谁!
何忆闭眼。她的心里很乱,从奇怪的小僵尸到夜兽,再到逃脱幻境再到如今没办法控制无双,每一件事情都让她慌乱。
从走进吕家村至此她的神经好像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就在何忆深觉无助的时刻,无双却是反向一转像是被操控的触手向何忆的方向袭来。
那种磅礴的气势让何忆紧张到不知所措。
无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局面,一时的焦急的像无头苍蝇。
她知道无双的威力,无双一直便是她的骄傲,而如今,无双还在自己的手里,而那个自自己手中挥出去的鞭子却被他人操纵着,融合着更强的力量向自己袭来。
无法躲避或是躲避不及。
何忆盘算着,却是发现自己终是无法行动了,眼看无双即将落在身上惊慌的何忆下意识的闭紧双眼。
无双的尾梢似是在脸上划过,何忆紧张的舔舔嘴唇,这才觉得奇怪,好像那样带着力量的一鞭并不疼,软软的,痒痒的,像是曾经和无双无数次打闹时无双用来瘙痒的发梢。
想到无双,何忆吸吸鼻子,有些想哭。可那样的瘙痒感觉却是越发的强烈,何忆颤抖的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一双黝黑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何忆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痒,她虽是总说着不畏惧死亡的话,但此时此刻才真实感受到,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实在太棒了。暗自感叹之余,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男死人怀里,甚至方才一直感叹的柔软与瘙痒也不过是他的发丝。
这个家伙救了我?
何忆眨眨眼,竟是忘了从他的怀抱挣脱。
那人看起来一脸无辜,学着何忆刚才的样子眨眨眼,过分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上下挥舞。随即又凑近何忆的脸颊边嗅了又嗅,亲呢的在何忆刚舔过的樱唇上嘬了一口。
何忆瞬间呆愣。
还未等何忆有所反应便奶声奶气的嘟囔一声“娘亲”向何忆怀里钻了过去。
而这家伙显然是忘了何忆正在他的怀里,这样一钻两人便是双双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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