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图里，万籁虚空之中。季子扬颓然而坐，胸口突然泛起一阵剧烈的疼痛。在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他却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很多东西。

可他不知道，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他一生自诩磊落果断。唯独面对她，唯独她。却让他优柔寡断，在情义中艰难挣扎。他亦恨自己，给不了她完完全全的感情，同样也再也扛不起肩上的重责。

他低头，手里握着那把折扇。

扇面依旧，词也依旧，情义依旧。可人与事，是与非，却不似从前了。

此时，羲和虚弱地躺在床上。她面色有些苍白，嘴唇有些干裂。她浑身的力气都似被抽干，连眼睛都睁不开。忽然她被一只宽大的手拉起来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迷迷糊糊之间，有人温柔地用手巾沾水替她润唇。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轻缓温柔。温暖得仿佛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她恍惚间伸手揽住来人的脖子。

“季子扬……”

来人身体一滞，白色的衣袍垂落在地，他顺势坐下。他的目光清澈如明潭，明亮如皎月。整个人都绽放出别于常人的芳华。

他细细地端详着这位活在传说里的魔神的脸，即使是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她的面容也依旧美丽。像一朵出水莲花，病态娇人。她霸气称主时，又犹如一朵妖冶红莲，带着致命的诱惑。

而那个降服此女子的人，夺走她心的人，又该是多么幸运。

来人的手轻轻游走在羲和的脸颊，像是在欣赏一块美玉。他慢慢凑近，正欲覆上她的唇，背后却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

“白玉，你在做什么！”

那人的手骤然一滞，白玉脸上露出一抹清冷的笑意。他颇为淡然地起身，朝着后卿徐徐俯身，却不做言语。看似恭敬，却少了真正的礼数。

后卿与白玉对视片刻，他没有理会眼中满是淡然自在的白玉，而是径直走向羲和。他轻轻地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见她恍恍惚惚的样子，心中略有些担心。

“你无传召，为何要私自进入神主寝殿？”后卿冷冷地问。

白玉轻轻一笑，“我看后卿阁下似乎还是很在意神主啊，无召不得入内，你不是也一样违令进入了吗？”

“你有什么资格和本座相提并论？”后卿愠怒。

“你投靠了紫胤，就和我是一样的。轮字辈，我还比你大上许多，你说我有没有资格？”白玉反问，他随意找了一处地方坐下，优哉游哉地说道，“他日主子成功，论功行赏之时，怕是你还得尊让我一番。不过……”

白玉的视线飘向羲和处，他眼中绽放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他笑着说，“这个女人当真是个尤物，就是这样远看着也让人心动。难怪后卿阁下会为其神魂颠倒啊。”

“白玉！你放肆！”后卿怒斥。

“放肆？”白玉面上露出轻蔑之意，“何谈放肆！后卿，不妨告诉你，我留在玄都可是为了监视你。你若是惹了我不痛快，我便在主子面前参你一本。到时候你可名权美人统统都没有。”

白玉的话还未落，突然一道紫光打在他身上。后卿惊愕回头，却见羲和半坐起来，看着白玉轻启朱唇，“违令者斩，背叛者斩。辱我玄都者，杀无赦！”

羲和这一击下了重手，又来得突然，白玉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重重地倒在地上。两眼睁得老大，死死地盯着自己上一秒还在夸赞的秒人。他的身体抽出几下，嘴中漫出几口鲜血，死了。

后卿何尝会顾得一个白玉的生死，他见羲和恢复了神智与精力，不由得大喜。他上前扶着羲和，殷切地问，“神主身体可还有哪些不适？”

羲和看了后卿一眼，淡淡地摇了摇头，不怎么说话。

后卿知道她肯定还在为那个孩子伤心，他想了想毕竟还是一个母亲，用自己的血肉孕育出一个生命，肯定感情深厚，难以割舍。可他又怕自己贸然提起伤了她的心，只好小心翼翼地开口，“神主，那孩子在太巫山……”

“不必说了！”羲和打断了他的话，她的心狠狠地抽搐几下。几乎是带着哭腔地开口，“不要告诉我她的生死，就让她在我心里一直活着。”

是的，至少在我的心里，她还活着。

羲和缓缓闭眼，她想哭，可是眼眶干涩，憋得通红，就是流不出泪来。

可现在却不是懦弱伤心的时候，羲和强打精神，身体微微侧了侧，与后卿保持一段距离。她微微蹙眉，“紫胤要兵器，你就统统都给他。不管怎样，都要取得他的信任。现在白玉死了，他肯定会起疑心。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带着这个东西去见他。”

交到后卿手中的是一把上古神剑，号昆吾。从前它一直以意识流的形式隐藏在季子扬体内，用季子扬的灵气来供养自己。也是羲和在不经意间发现的。

昆吾剑不是寻常的剑，是上古神器之一。亦正亦邪，在羲和决定要将此剑交给紫胤之时，她就服了大力气将其驯服契约。拿在紫胤手上对她倒是没有半点威胁。

“你告诉紫胤，白玉为了拿昆吾剑向他邀功。不惜孤身潜入内殿，后被我当场发现处以极刑。而你就顺手偷天换日，拿走了真正的昆吾剑。”

“神主何必为了骗取紫胤的信任，不惜用神器为代价？这样值得吗？”

羲和的心沉了沉，“你当真以为能有此野心，有此谋划的人会是寻常人？这个紫胤对于神族实在太过了解。我的一切弱点，不，应当是神族之人的弱点他统统清楚。我想，他或许是上古神族的遗物。”

“神主的意思是？”

“当年女蜗、伏羲、轩辕三大神尊都死了。可这并不代表那些生活在神族内的事物都死了。紫胤恐怕也是存在于那个时候的。至于他真正的身份，就不得而知了。”

羲和肯定地说，“此人不可小觑。”

她很清楚，紫胤不除，世间再无安宁。